林洛水僵在冰冷的寒玉床上,绝望像冰冷的泉水浸泡着她的四肢百骸
屋顶古老的木梁渐渐模糊在她失焦的眼里,鼻尖那熟悉的药草清香此刻也压得她喘不过气
“摩拉克斯……洛特斯汀那个疯子……万一……”
“不行……绝对不行……” 破碎的低语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每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自责
身体动不了,神魂像破絮,但她还有嘴,还有求人的最后一点力气!
她用尽全身力量扭过头,朝着林深消失的那个药柜阴影方向,声音嘶哑却异常用力地喊:“林医师!林深前辈!”
声音在空荡荡的医馆内室里回荡,有些虚弱,却带着不顾一切的急切
药柜的阴影沉寂了一瞬
下一秒,那道水墨画般流动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阴影里滑了出来
林深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在问:“你又想怎样?”
“帮帮我!” 林洛水对上他的目光,眼眶瞬间红了,不是因为疼,而是心底巨大的恐慌压得她快要崩溃
“算我求您了!求您……去帮帮摩拉克斯!” 她用还能动弹的手死死抓住寒玉床冰凉的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林深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评估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洛特斯汀跑了!他那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洛水急得声音发颤,眼泪几乎要冲破眼眶
“他和摩拉克斯……他们的力量属性互相……呃,不太对付!如果洛特斯汀趁机……摩拉克斯一个人对上他,会吃亏的!他可能会有危险!很大的危险!”
她语无伦次,只想把那份致命的担忧传递给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医师
林深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他微微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感知什么
过了几秒,他再次抬眼看向林洛水,语气依旧是那种波澜不惊的清冷:
“我感知得到璃月城及其周边的气机”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最简洁有力的解释
“摩拉克斯的气息依然稳定而强盛,如同磐石镇守。他此刻,没有危险。”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猛地砸进林洛水混乱的心湖。
“真……真的?”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希冀。
她无法想象林深是如何隔着这么远做出这样的判断的,但直觉告诉她,这可能是真的。林深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骗她。
“嗯。” 林深只应了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他的力量,比你清醒认知中的,更稳固。”
但这并不能完全打消林洛水的忧虑。
巨大的恐慌减轻了少许,但焦虑的种子已经深种。
“可是……可是洛特斯汀很狡猾,很疯!他万一耍阴招呢?” 她还是不放心,急切地看着林深,几乎是祈求的姿态
“前辈……您是医仙,您的本事通天,能不能……能不能去看看?哪怕只是看一眼,知道他安好就行!我……我实在没办法安心躺在这里……”
林深的目光扫过她惨白虚弱的脸色,那双曾经盛满混沌火焰、如今只剩下脆弱水光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恳求和深重的愧疚。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是叹息般的波动。
他忽然走上前一步,走到了寒玉床边。
“你想求我帮他,” 林深的声音很淡,却清晰地在林洛水耳边响起,“那你知道,我若离开,你待如何?”
林洛水一愣。
“你神魂破碎,本源混乱,就像一个勉强用胶粘起来的气球,放在那里还能维持形状。但若此时有一丝外力扰动了胶水里的平衡,”
林深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看透她身体内部千疮百孔的境况,
“‘砰’——你可能会瞬间崩解,神魂散如流沙,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我留在这里镇压,并非多此一举。”
他俯视着她,语气没有丝毫恐吓,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稳住你自己这副‘破架子’。”
林深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平静,“至于求援……也并非全无希望。”
林洛水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
只见林深抬起手,指尖在空气中虚点了几下。原本放在远处药案上的一个古朴砚台,突然无声无息地悬浮起来,飘落到他的掌心。
砚台上积着薄薄一层漆黑的墨。他伸出另一只手,食指的指尖轻轻点在墨迹之上。
指尖微微亮起一点微不可察的冰蓝光芒。
下一刻,那砚台中的墨迹仿佛活了过来,如同烧沸的水般翻滚涌动!墨汁的中心迅速凝聚、塑形,转眼间化作一只小巧玲珑、通体漆黑的纸鹤!
这黑曜石般的纸鹤双翅一展,便轻盈地悬浮在林深的手掌上空,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灵力波动。
林深将这只墨色纸鹤轻轻推到林洛水面前。
“此乃‘墨引符’,能循着灵魂牵引飞行,只识得一人气机,能承载极微小的物事。”
林深解释道,他看着林洛水,“告诉我,你的牵挂之人在何处?”
“轻策庄附近的战场!” 林洛水几乎是立刻回答,心跳得飞快,“他在那里坚守,防御其他魔神的进攻”
林深指尖在墨色纸鹤上一点,一股无形的印记便烙印了上去。
纸鹤微微震颤了一下,翅膀的边缘泛起细微的流光。
“你有何物或何话要传递?越简单越好。” 林深问道,“它飞得太远会逐渐消耗,承载不了太多东西。”
林洛水下意识地想摸索身上——但她身上除了残破衣物一无所有。
情急之下,她的目光落在林深长袍袖口内层……仿佛看到隐约一丝冰蓝的药线光泽闪过。她心中猛地一动。
“药!” 她脱口而出,“您刚才给我用的那个……压制狂暴、稳住神魂的药……静魂凝华液!一点点就好!”
林深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许。
他没多问,另一只手只在袖袍内层极其隐蔽地拂过,一丝若有若无、沁人心脾的冰寒香气闪过。
下一秒,指尖出现一滴几乎可以忽略的、散发着柔和冰蓝色光晕的液珠。
他将这微小如粟米的晶莹药珠,轻轻点在了墨色纸鹤的背上。
药珠瞬间融入纸鹤墨色之中,只在黑羽中心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淡蓝印记。
“可还有话?” 林深问。
林洛水紧咬着下唇,用尽力气,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充满了担忧和歉意:
“敌遁,保重自身!”
林深指尖在纸鹤头部一弹。
“嗖——”
纸鹤瞬间化作一道几乎看不清的墨色流光,快如闪电,穿过了医馆内室的窗棂,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尽头,直向西北方向的荻花洲掠去!
做完这一切,林深的神情不见丝毫疲惫,依旧平静。
他看向再次瘫软在寒玉床上、眼中含着泪光死死盯着窗外的林洛水,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行了。现在,闭上眼,努力稳住你那快散架的身子和神魂。我能做的,仅此而已。”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医嘱,又像是一句平淡的承诺,“若他真的需要,这一滴凝华液和这句话……或许比你现在这废物样子跑过去添乱,更能帮上忙。至于以后……静候佳音便是。”
说完,他不再看林洛水,水墨长袍翻动,再次隐没于药柜的阴影之中,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内室里再次恢复寂静,只有寒玉床散发出的丝丝冷气。
林洛水僵硬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那因为极度紧绷而引发的剧痛再次清晰地占据感官。
但她那双空洞的眼中,终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她死死盯着窗外那点墨色流光消失的方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攥紧了冰冷的玉床边缘,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祈愿传递过去。
窗外的天空高远,那个方向是遥远的西北。冷气浸骨,浓重的药香无声弥漫开来。
疯子停战了,废人躺倒了。
心悬一线,墨鸟飞渡。
等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