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铁链绷得笔直,颤动不止,托着那面裂痕纵横的阴阳镜悬在半空。林深右臂血纹一路攀至肘弯,皮下像是有熔铁在流,整条手臂烫得发麻。他没看镜,也没看地上瓦砾堆里的清虚子,目光死死钉在槐树梢头——那根细如发丝的铁钉仍伏在那里,微微震颤,像一根弓弦拉到了极限。
他闭眼。
系统界面瞬间弹出,残卷《太平经》中的“逆阴阳”符文模板自动浮现,灰底红边,笔画扭曲如蛇行倒走。这符不在常规篆符库中,是前几日深夜翻阅残卷时,系统突然提示“禁术解锁”,他当时犹豫了足足十分钟才敢点开。此刻再无退路。
意念一动,仅存的铁幕残片哗啦作响,从墙壁剥离,重组为一块倾斜的平面,横挡在三人前方。右手抬起,隔空划动。没有刻刀,全凭血纹之力牵引神识,在金属表面逆向刻画符篆。第一笔落下,指尖竟渗出血珠,顺着铁面滑下,在火光里拉出一道暗红细线。
这不是普通符。
这是逆天道、反法则的东西。
每写一笔,体内能量值就暴跌两格。系统警告框跳出来:【当前能量值:12】→【10】→【8】……到第五笔时,只剩3点。
而最后一笔,需消耗5点。
头顶圣光骤然加压,六道光束汇成锥形,轰击铁幕。金属发出刺耳哀鸣,边缘开始卷曲、滴落铁水。叶知秋靠在门槛上,手指微动,试图维持镜体悬浮,可魂力早已枯竭,镜面裂纹又扩了一寸。
林深咬破舌尖。
血腥味炸开的瞬间,一股热流冲上脑海。他强行催动血脉深处那股沉寂的力量,精血化能,透支补缺。最后一笔,以舌尖血为引,狠狠划下!
铁幕嗡地一震。
幽金色波纹自符尾蔓延,整道符篆仿佛活了过来,逆向流转,纹路由静转动,竟在金属表面缓缓爬行,如同某种古老咒语正在苏醒。
清虚子猛然抬头。
机械义眼红光狂闪,左手下意识抚住胸口十字架,声音第一次变了调:“不可能!这符……不该存在!”
话音未落,其背后六片光翼剧烈抖动。原本流转着圣经章节的羽毛,文字开始倒序回滚,白光转黑,光芒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抽走。一股无形之力自天而降,贯穿他的躯干。
“呃啊——!”
一声惨叫撕破夜空。
光翼扭曲、撕裂,一片接一片崩解,化作黑烟四散。那曾不可一世的六翼天使形态,顷刻间坍塌。清虚子从半空跌落,重重砸进瓦砾堆,脊椎撞上断柱,整个人蜷缩下去,灰色道袍被碎石划破,露出底下金属与血肉交织的半机械躯体。
林深喘了口气,手臂垂下,血纹仍未褪去。
成了?
他刚想收链,却见瓦砾堆中那人缓缓抬手,嘴角竟勾起一丝笑。
不是认输的笑容。
是猎物入网的狞笑。
左手探入怀中,掏出一只黑玉瓶。瓶身无光,却让空气泛起波纹,像是连光线都被腐蚀。林深瞳孔一缩,系统警报尖锐响起:【检测到域外恶魔气息,污染等级:高危】。
“封!”他暴喝。
残余铁链立刻腾空,缠向清虚子四肢。同时操控阴阳镜残体移至前方,准备二次反射。哪怕只剩半面,也能挡一次突袭。
可清虚子根本不反抗。
他只是盯着林深,嘶哑开口:“你用了‘逆阴阳’……你知道这符触犯了什么吗?”
林深不答,只将铁链收紧。
清虚子笑了,笑声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咯血般的喘息。下一瞬,他五指一捏。
玉瓶碎裂。
紫色雾气喷涌而出,贴地蔓延,所过之处青砖龟裂,草木焦枯,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灼烧声。林深立刻召回所有铁器,在三人前方结成弧形屏障,铁幕、铁链、断剑残刃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毒雾撞上屏障,发出滋滋声响,金属表面迅速泛起黑斑。
“这雾……不对。”陈胖子的声音从偏殿内传来,带着颤抖,“它在……吃铁。”
林深心头一沉。
他低头看向掌心,血纹边缘竟泛起一丝紫晕,像是被雾气透过屏障侵染。他立刻切断控铁连接,可那抹紫色并未消退,反而顺着纹路往手腕爬。
清虚子的身影已在浓雾中模糊,只剩一个轮廓蹲在瓦砾间,低声说道:“你逆转圣光……等于撕开了屏障……他们……都会来找你……”
话音未落,雾气翻滚加剧,地面裂缝延伸至道观墙基,咔嚓一声,主殿门柱裂开一道深缝。
林深没追。
他知道现在冲进去,只会被毒雾吞噬。他只能守。
守住这里,守住叶知秋,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
他抬手,将一枚铜钱弹入铁幕夹层。那是父亲留下的东西,从未真正用过。此刻铜钱嵌入金属,竟自行旋转起来,发出低频嗡鸣,暂时压制了黑斑扩散。
“还能撑多久?”他问自己。
系统沉默。
能量值归零,血纹发烫,右手五指微微抽搐,像是下一秒就会失去控制。
偏殿门口,叶知秋仍坐在门槛上,双手扶着破碎的阴阳镜,指节发白。她没说话,但眼神没离开林深。那一瞬的对视,像是一根绳,把他从崩溃边缘拽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再次抬起。
铁幕残片震动,重新排列。这一次,不只是防御。
他在符篆边缘,加刻了一道锁链纹。
逆阴阳铁篆不能久持,但若将其封印于器中,或许能延缓反噬爆发。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但他必须试。
指尖再度划动,血珠滴落。
铁面吸收血液,符纹微亮。
就在此时,远处钟楼传来一声钝响。
不是钟声。
是某种重物撞击金属的震动,顺着地脉传来,让脚下砖石轻轻跳了一下。
林深动作一顿。
他记得这个声音。
三年前父亲炼器失控那晚,最后一声,就是这样的震响。
他猛地抬头,望向浓雾深处。
雾中,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不是清虚子。
那双眼睛通红,没有瞳孔,像是两团燃烧的炭火,静静浮在半空,距离地面约一人高。它们不动,也不靠近,就那么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什么。
林深的手停在半空,血纹灼痛加剧。
他没动,也没喊。
他知道,一旦惊动,那东西就会扑上来。
可那双眼睛,也始终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