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手还按在铁心戟上，指腹能摸到“心”字最后一笔刚闭合的刻痕。地面那声闷响之后，大殿里没人动。香炉倒了，灰烬铺了一地，观主站在供桌后没说话，弟子们低头跪着，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
他没去看别人。他盯着脚前三尺的地砖。
裂缝出现了。很细的一道，从中央蔓延出来，像蛛网。
叶知秋刚站直身体，铃铛残片还在晃。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地面猛地一震，一条血肉触须破土而出，直接缠住她的右脚踝。
林深反应比念头还快。他抬腿就冲过去，铁心戟横斩而下，刃口劈进触须中间，发出一声湿腻的撕裂声。
触须断开，黑血溅出。
他左臂被飞溅的液体划过，皮肤立刻烧起一道红痕。他低头看伤口，血是红的，可颜色太熟——和他自己流出来的血一样。
他抬头看戟刃。上面沾的不只是黑雾状的东西，还有鲜红色的液体。他的血。
系统警报跳出来：【灵魂链接已建立】。
他脑子嗡了一下。不是契约，不是附身，也不是幻术。这是更深层的东西，像是两个人的命脉被某种力量强行接到了一起。
叶知秋单膝跪地，脚踝上的缠绕已经消失，但皮肤留下一圈紫黑色印记。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一软差点跌倒。
林深伸手去扶，她摇头躲开。“别碰我。”她说，“你现在碰我，会痛。”
他没再伸手。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刚才那一斩，不只是手臂受伤，肋骨处也传来一阵抽搐般的钝感，像是体内有根线被拉紧了。
欲魔的声音从地下传来，不是通过空气震动，而是直接钻进耳朵里。
“你们血型都一样呢。”
声音四面八方响起，分不清方向。大殿的地面接连炸开，五道、六道裂缝同时裂开，更多触须钻出，像蛇群般朝他们扑来。
林深挥戟扫出一圈弧光，三根触须被斩断。可每断一根，他胸口就闷一下，左臂的伤口开始渗血。
第四根触须绕到背后偷袭，他转身不及，眼看就要缠上脖子。
叶知秋突然往前一步，挡在他前面。
她咬破左手食指，指尖在空中快速画出一道符纹。血线成型的瞬间，她把手指按向地面。
轰！
一圈血色屏障升起，半球形罩住两人。触须撞上去，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瞬间缩回。
林深感觉到掌心血纹又热了起来。云雷纹从手腕往上爬，一直延伸到小臂，边缘泛着暗金光泽。这纹路不是他自己催动的，而是自动响应了血符的力量。
他明白了。这个符不是她一个人画的。它借了他的阳气，用了他的血脉之力。
血符升阶了。从单人施法变成了双人共驱。
屏障外，欲魔的本体缓缓从主裂缝中升起。西装碎成布条挂在身上，露出翻滚的血肉躯干。幽蓝火焰在眼眶里燃烧，盯着他们不放。
“三百年前我就等这一天。”它的声音像是多人重叠，“两个Rh阴性，一个天工血脉，一个天师命格。你们生下来就是祭品。”
林深握紧铁心戟。他不想听这些话。他只想知道怎么打破链接，怎么保护身边这个人。
叶知秋靠在屏障内侧，手指还在滴血。她看着地上残留的符痕，忽然低声说：“我小时候体检，医生说我血型稀有。Rh阴性，万分之三的概率。当时我没在意。”
林深转头看她。
她也在看他。“你是不是……也是这种血型？”
他没回答。但他知道答案。
欲魔笑了。笑声从地底传上来，带着回音。“你们以为是巧合？你们的父母早就签了契。一个用命换封印，一个用魂换传承。你们活着，就是为了今天。”
林深喉咙发紧。他想起父亲临死前那一锤，铁器落地的声音。母亲在他十二岁那年失踪，家里只留下一块染血的布巾。
原来不是意外。
叶知秋慢慢站直身体。她把右手也抬起来，再次咬破指尖。
林深抓住她手腕。“你不能再出血。”
“这不是消耗。”她说，“是回应。”
她挣脱他的手，在空中又画一道符。这一道比刚才更复杂，线条交错，末端带钩。
她拍向地面。
血符与前一道重叠，光芒暴涨。屏障厚度增加，表面浮现出细密纹路，像是古老的锁链图案。
林深掌心血纹剧烈跳动。云雷纹顺着血管蔓延，一直冲到肩膀。他感觉自己的血在沸腾，可没有痛感，反而有种奇异的共鸣。
两股力量在屏障内部交汇，形成稳定循环。
欲魔的触须再次扑来，撞上屏障时火花四溅。这一次，反弹的力量更大，两根触须当场碳化脱落。
“有意思。”欲魔低语，“你们居然能反哺。”
林深喘着气。他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可意识比刚才清醒。他不再想着怎么切断链接，而是试着去理解它。
这链接不是单向控制。它是双向的。她痛，他能感觉到。他发力，她也能承接。
他抬起铁心戟，指向屏障外。戟面“心”字完整闭合，边缘开始发光。
叶知秋站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把手背贴在他的手背上。
血符光芒一闪，屏障向外推出半尺。
欲魔后退了一点。它的血肉躯体在裂缝边缘蠕动，火焰眼睛闪烁不定。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它说，“我等三代人，就是为了这一刻。你们的血，你们的命，你们的灵魂，都会归我。”
林深冷笑。“你等错了。”
他把铁心戟插进地面，双手压在戟柄上。掌心血纹全部亮起，云雷纹疯狂流转。他调动全身阳气，顺着链接传过去。
叶知秋立刻接住这股力量。她手指在空中虚划，血符重新构型，由防御转为压制。
屏障开始下沉，像一口倒扣的钟，缓缓压向地缝。
欲魔发出一声尖啸。裂缝四周的触须全数收回，它的本体开始下沉。
“你们逃不掉的。”它最后说，“血型相同的人，要么同生，要么同死。你们选一个吧。”
声音消失。
地面裂缝缓缓合拢。血色屏障维持了几秒，慢慢褪去光芒。
林深拔出铁心戟。他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体力耗尽，可他没倒下。
叶知秋站在他旁边，脸色发白，指尖全是血痕。她看着他，眼神很静。
“我们被选中了。”她说。
他点头。
“但不是为了它。”
她嘴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她抬起手，沾着血的手指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字。
他没看清是什么。
他只知道，地底的搏动没有停。
反而越来越快。
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