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赵令颐离开后,邹子言拿着那张写满自己名讳的宣张,看上面七扭八歪的字,嘴角不自觉上扬。
都过了这么久,她的字还是没有长进,但可以看得出来,她今日写得格外板正,每一笔都很是认真。
就在这时,贴身侍卫进来回禀,“爷,七殿下已经上了马车离开,看离开的方向,应是去马场,可要派人跟着?”
邹子言放下手中纸张:“不必。”
马场不远,她身边还有宫中侍卫,不会有危险。
那侍卫却没有走,神色有些犹豫,“爷,属下方才看见,七殿下和身边那位内侍......举止有些亲近。”
他不知道自己这些话该不该同国公爷说,可先前跟着去过九重山,他知道自家爷和七殿下关系匪浅。
而方才,他又亲眼看见七殿下和身边的内侍举止亲近,看着不似寻常主仆,尤其是那内侍相貌长得还不错......虽然不如他家国公爷。
邹子言并不意外,指腹在纸张的字迹上摩挲,语气平淡,“如何亲近?”
侍卫压低了声音:“属下看见,七殿下拉了那内侍的手,还让那内侍上了马车。”
邹子言手腕一滞,她竟让贺凛上了马车?
侍卫小心翼翼地打量自家主子的脸色,看起来倒没什么变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
也许,他家爷和七殿下就只是普通的师生情谊,并无男女之情。
邹子言指尖仍然摩挲着那张写满名字的宣纸,面上看着并无反应,泛白的指尖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沉稳镇定。
他摆摆手,让人退下了。
等到书房门被轻轻合上,邹子言仍坐在桌案前,那张宣纸已经被他叠好收起。
男女之事于他而言,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何况活到这把岁数,若是因为一个内侍去同一个小姑娘计较,多少有些失颜面。
眼下还是公事要紧。
想及此,他将案头堆叠的折子拾辍到边上,准备今日将这些都处置完毕。
谁知折子一翻起,一方青黑砚台映入眼帘,石料极好,边缘雕着山纹,是他素来偏好的端砚。
今日只有赵令颐在这里坐过,显然这方砚台是她留下的。
邹子言薄唇勾起,拿起砚台,才发现底下还压着张字条,歪歪扭扭写着:赔你的,必须用。
他轻笑出声,低声自语,“写得真磕碜......”
话听着嫌弃,可若是有人在,便能看见他正止不住扬起的唇角。
邹子言将砚台拿在手上细看,一瞬间,什么内侍都变得不再重要。
眼前这方砚台的出现,证明她今日并非是为了骑马而出宫,更不是只是为了贺凛的事。
小姑娘的嘴里当真没一句实话。
...
在赵令颐的坚持下,贺凛上了马车,她刚想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贺凛却像往常一般,跪坐在她面前。
也就是这马车宽敞,不然哪里有他跪的地方。
赵令颐不由叹了口气,伸手去拽他衣角,“起来坐我边上。”
贺凛贺凛摇头,喉咙滚动了两下,“殿下,京中人多眼杂,奴才得跪在边上。”
见他直挺挺地跪着,就是不动,还扯什么京中人多眼杂,赵令颐眯起眼,倾身向前,指尖挑起他下巴,“你可是生气了?”
马车颠簸间,贺凛被迫抬头,眼底未散的猩红撞进她视线。
他慌了一瞬,下意识要躲,却被赵令颐掐住下巴动弹不得。
赵令颐不由多看了两眼,【看来不是生气,是委屈。】
【这好看的人红了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就让人想欺负。】
贺凛嗓音发颤,“殿下金尊玉贵,邹国公与您天造地设。”
赵令颐眉梢一挑,“那你呢?”
贺凛:“奴才是残缺之人,能得殿下垂怜已是万幸,不敢有别的想法。”
赵令颐好笑地看着他,“那你方才跑什么?”
明明就吃醋了,面上还试图做出一副无所谓且善解人意的样子。
贺凛不语,用力攥紧掌心。
他怕方才再看下去,会忍不住上去阻止。
忽然,唇上一热。
只见赵令颐咬了咬他下唇,“怎么不说话?”
贺凛怔怔地看着她,苦涩的心里,因为她的举动而添了一丝甜。
“殿下与邹国公是主子,主子办事,奴才应该回避。”
赵令颐趁机抓住他手腕,将人拽到身侧,刚抓起他的手,想着安抚一番,却见他紧攥的掌心渗出一丝血迹。
她皱着眉头,试图将他手掌扒开。
贺凛身子紧绷,不敢松手,怕吓到她。
“贺凛!”赵令颐声音染了些怒意,语气明显着急。
贺凛眼睫颤了颤,最终松了力道。
赵令颐这才成功扒开他的手,只见掌心三个伤口,明显是被指甲深深嵌入的伤口,一片血迹,甚至这会儿还在渗血,看着触目心惊。
她鼻尖一酸,【真是傻子,都不会疼吗?】
赵令颐连忙从袖中抽出自己的帕子,轻轻按在他掌心,“疼不疼?”
贺凛怔怔地看着她动作,见她秀眉紧蹙,眼底满是心疼。
这一刻,贺凛心里只有窃喜,哪里会疼。
他恍然,原来受伤......就能勾起赵令颐的怜惜,眼里就能看得见自己。
他喉结滚动,低声道:“奴才皮糙肉厚,不疼的。“
赵令颐顿时瞪了他一眼,“当真不疼?”
贺凛沉默半晌,“一点点。”
赵令颐轻哼一声,低头对着伤口轻轻吹气,“日后不许这样了。”
【哪有人吃醋像他这样,竟拿自个身体撒气。】
温热气息拂过伤口的那一刻,贺凛指尖微颤,心尖跟着发烫。
“奴才知道了。”
赵令颐捧着他的手,又吹了几下,最后才捏着帕子,将他的手掌包了起来,抬头望进他眼底,只见眼眶更红,看起来快哭了。
她眉头轻蹙,“很疼吗?”
贺凛摇头。
赵令颐叹了一声气,抱住了他,抬手轻轻拍他后背,温声安抚,“我知道你方才瞧着心里难受,可邹国公愿意帮忙,我总是要给他些甜头的。”
贺凛怔怔,“殿下......是为了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