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寒意渐起,亥时的沈家小院更显寂静。
朱清荷申时便已离去,晚饭后,紫嫣与蓝月瑶二人又如前几夜般,默契地静坐院中等候沈言归来。
更深露重,寒气侵肤,二女相顾无言,眸中皆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看来今夜,他依旧不会回来了。
轻叹一声,二人起身收拾庭院,准备歇息。
蓝月瑶不经意间回首望向院门方向,暗影之中赫然伫立着一道身影,见她望来,无声地招了招手。
蓝月瑶神色如常,收回目光,未作回应,只与紫嫣一道将诸般物事归置妥当,便各自回房。
蓝月瑶房中烛火率先熄灭,她并未安寝,而是悄然立于窗后,凝望着沈言那漆黑无光的房间。
直到紫嫣将房内灯火熄灭,蓝月瑶这才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
她未走院中路径,身形轻盈地掠至西墙根下,足尖微点,如夜鸟般悄无声息地翻出院外。
巷弄幽深,蓝月瑶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四周墙壁,一个熟悉的苗疆标记赫然映入眼帘。
循着标记指引,她很快来到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屋前,那标记正刻在腐朽的门框一侧。
略一打量门楣未见异状,她便推开虚掩的柴扉,闪身入内。
屋内,一人背身而立,身着苗家特有的繁复绣衣,观其身形服饰,当是女子无疑。
“瑶儿!”这人转过身来,一张白皙的脸庞映入蓝月瑶的眼帘。
月光斜映,照亮一张姣好面容,眉黛弯弯,眸似秋水,琼鼻小巧,朱唇不点而红,正是苗疆七十二寨大祭司,蓝月瑶的授业恩师。
蓝月瑶笑嘻嘻地走上前去,亲昵地拉住女子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师傅,你咋的也来金陵城了?”
大祭司用手指戳了戳蓝月瑶的脑袋,没好气地道:“哼!徒儿都跟着人跑了,为师还能不来寻你?”
蓝月瑶吐了吐舌头,“哪有的事情!”
大祭司看着蓝月瑶,一副我还不知道你的神情,顿了顿,问道:“那个院子的主人,就是你打算偷回去的人?”
蓝月瑶惊讶道:“师傅,你知道?”
大祭司在蓝月瑶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你都住在人家家里了,我还能看不出来?”
蓝月瑶笑了笑,“不愧是师傅,慧眼如炬!”
“少拍马屁!”大祭司将胳膊从蓝月瑶的手中抽了出来,“我这次来找你,是有要事!”
蓝月瑶闻言,神色一肃,道:“日月神教来找我们了?”
大祭司点点头,说道:“日月神教教主东方无敌受了重伤,需要借用我们的万仙蛊疗伤。”
“那师傅你同意了?”蓝月瑶皱了一下眉头,问道。
大祭司沉默了一下,“没法不同意,日月神教来了五位长老。”
蓝月瑶冷笑一声,“就知道以势欺人,我五仙教都脱离日月神教多少年了,他们怎么还阴魂不散!”
大祭司拍了拍蓝月瑶的肩膀,叹气道:“江湖之大,弱肉强食,本是常态。”
蓝月瑶气鼓鼓地别过脸去。
大祭司忧色更深,低语道:“若那东方无敌只为疗伤倒也罢。怕只怕……他存的是吞服万仙蛊的心思。”
蓝月瑶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万仙蛊是我五仙教的镇教之宝,岂能他想要就要!”
大祭司忧心忡忡道:“东方无敌已经是天人境,我五仙教内,最高修为的太上长老不过才是二品大宗师,完全不是一个层级,如何能够抗衡?”
蓝月瑶梗着脖子,显出几分倔强道:“大不了鱼死网破!”
大祭司摇了摇头,“你太孩子气了,瑶儿,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五仙教的教主,你的肩膀上扛着一大家子的性命!”
蓝月瑶嘟着嘴,不爽道:“这教主干的也太没意思了。”
大祭司瞪眼呵斥道:“休要胡说!”
“你是寨子里资质最好的,他日有望借助万仙蛊晋升天人,机遇好点的话,陆地神仙也有可能。”
“现在技不如人,该低头就低头,不磕碜!”
蓝月瑶顺口道:“万仙蛊都借给东方无敌了,他若独吞的话,哪里还有什么日后。”
大祭司眼眸闪亮,压低声音道:“东方无敌被人重伤,若是我们能够找到这个人,东方无敌又有何惧呢?”
蓝月瑶一怔,随即苦笑摇头,“东方无敌三品天人,能够将他重伤的,这人至少是二品天人。”
“天人境是需要日积月累打磨的,这人早不知道多少岁了,而且到了他这个境界,又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他呢?”
大祭司眼神在蓝月瑶的身上逡巡了一番,淡淡道:“我们有万仙蛊,我们还有你。”
“百年才出的玄阴之体!”
.......
锦衣卫衙门。
沈言斜倚在宽大的躺椅中,双目微阖,气息悠长,天地长生经自动运转。
丹田气海之内,金钟罩的浑厚刚猛、九阳神功的至阳至烈、毒龙神功的诡谲阴狠……诸般性质迥异的雄浑内力,正被一股无形力道引导着,缓慢而坚定地熔炼归一。
周身毛孔舒张,道道金光自他体内透射而出,初时如晨曦破晓,继而光芒暴涨,宛如一轮正午骄阳悬于室内,煌煌之光灼热逼人,将整个房间映照得纤毫毕现。
那金光流转变幻,竟随之衍生出赤、橙、紫、蓝等诸般瑰丽异彩,交相辉映,最终又百川归海,尽数收敛为纯粹的金芒,如潮水般缓缓缩回沈言体内,归于沉寂。
门外,周三少与林平壤蹲在地上,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在屋子内金色光芒亮起的时候,林平壤猛地扭头望去,惊得目瞪口呆,连嘴里的饭都忘了嚼。
周三少却眼皮都懒得抬,兀自扒拉着饭菜,含糊不清地道:“甭瞅了,也别大惊小怪,跟着大人,这等阵仗,看多了就习惯了。”
林平壤喉咙滚动了一下,默默收回目光,埋头继续吞咽,只是动作略显僵硬。
冯巧云这时从外面风风火火跑了进来,顾不得瞧屋内的异象,气息未平便抬手急促地叩响了门扉,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与哽咽。
“大人!……我师傅他……他……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