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憋足了劲的野兽,疯狂砸在值班室的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疼。李星辰刚靠着椅背坐下,指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雨水,大门外突然炸开几十道刺眼的手电筒光——那光束穿透雨幕,像一把把冰冷的尖刀,直直扎进昏暗的房间里。
脚步声混着哗啦啦的雨声由远及近,踩在积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保安们簇拥着力大鞋厂的各位领导,气势汹汹地进入了值班休息室。惨白的光束在墙上乱晃,扫过于芳芳、邱红和林萍的身上,三个女孩下意识地眯起眼,肩膀同时微微发颤。
行政部经理高明一进门就把湿漉漉的西装外套甩在桌上,金属纽扣撞在桌面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惊得空气都顿了顿。“李星辰,郑屠和彭大山争风吃醋,斗殴致死,就不用说了。”他的声音裹着雨水的寒意,“但是宿舍女工被杀这事,你必须从头到尾的说清楚!”
星辰扯过桌上的干毛巾,胡乱擦了把脸上的雨水,把从昨晚小张威胁三个女孩,到黑衣人砸窗泼油漆,再到小张撒泼的事情,全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话刚说完,休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生产部主管朱勇皱着眉,指节敲得桌面“笃笃”响:“按你这么说,小张确实有些可疑,但你大半夜闯入女宿舍这出……现在倒让她成了旁人眼里的受害者,你还是太年轻,做事没留余地。”
“她就是故意耍赖,想缠着星辰!”邱红猛地从角落里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怕什么?小张宿舍里的人都能给星辰作证!”
高明目光扫过蜷缩在星辰身后的三个女孩——她们眼里还带着未散的恐慌。“行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他转向朱勇,“安排人把第一栋三楼的所有女工都转移到会议室休息,别让恐慌在厂里扩散。”
“我们不走!”于芳芳突然伸手抓住星辰的衣角,指尖因为用力泛白,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这里有星辰保护我们,我们哪里都不去!”
朱勇没想到于芳芳、邱红这样像明星一样的大厂厂花居然这么粘着李星辰,心里满是醋意,他重重拍了下桌子:“胡闹!宿舍管理员值班休息室哪是你们女孩子过夜的地方?真出了意外,谁来负责?”
“我负责。”刘娜娜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指尖转着钢笔,目光平静地扫过争执的众人,“星辰的人品,我信得过。再说,硬拉着惊魂未定的姑娘们折腾,传出去反而对厂子的名声更不好。”
高明和朱勇还想争辩,邱红抱着床上的的枕头,重复说道:“反正我们哪儿都不去!”
窗外的雨又大了,噼噼啪啪的砸在玻璃上,声音像鞭炮一样急促,像是在为双方的僵持助威。
最终,高明重重叹了口气,对李星辰甩下句:“出了事唯你是问!”说完他就转身离开。
“唉!”刘娜娜叹了口气,然后对星辰说了一句:“你辛苦了。”说完和其他工厂领导,保安一起去等安保局的人过来。
天刚蒙蒙亮,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雨后的寂静。三十几辆警车浩浩荡荡地冲进力达鞋厂厂区,红蓝交替的警灯在残留的雨幕里晃得人眼晕,就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紧张的气息。
星辰看着警车路过,突然眼睛一亮——其中十几辆警车的后座上,赫然铐着黄毛王志刚和他的那群同伙,这些混蛋一个个的耷拉着脑袋,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
星辰心里舒了口气,看来昨晚给陈警长的那通电话没有白打,这一次,总算把黄毛这伙混蛋彻底一网打尽了。
李星辰看到陈警长一下车,高明、刘娜娜、朱勇等力达鞋厂的领导全部迎了上去,后面还跟着鲁波、王清、罗红、宫春丽、侯英,还有一大批丝印部的员工。
因为下雨,高明带着大家一起朝厂部办公大楼走去,陈警长停在抓捕黄毛的警车面前说了几句话以后,几辆警车就拉着黄毛一伙人,提前走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陈警长他们才从厂部出来了。侯虎他们一伙全部都被带上了警车,鲁波、王清、罗红等人和一批丝印部的其他工人跟着上了其他的车辆。
看着黄毛王志刚和侯虎两伙人都被抓了起来,李星辰沉重的心情,总算是舒服一点了。恰好就在这时候,下了一夜的雨也终于停了。李星辰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老天终于开眼的感觉。
接着,陈警长和力达鞋厂的领导们聊了几句就分开了,然后带着法医和一队警察朝着女宿舍大门这边走来。
李星辰赶忙在大门口迎接。
陈警长走到星辰的面前以后,说道:“侯虎那伙人的案子很复杂,除了打死彭大山,他们还涉嫌长期霸凌其他工人,强奸妇女,除了他们,其他被欺负过的人,也都被我们带回局里去调查了。”
李星辰对侯虎恨之入骨,听了这个消息,当然很高兴。不过他知道,陈警长也是暗暗提醒自己,他出了这么大的力,不要忘了他的好处。于是笑容满面的说道:“陈警长嫉恶如仇,我们这些老百姓自然要感恩戴德了。”
陈警长接着话题一转:“女宿舍神秘的命案才是最麻烦的……”
李星辰知道陈警长要开始调查女工被杀的事情了,于是把事情的经过和对小张的怀疑全部说了一遍,并且把于芳芳她们三个女孩也叫过来一起回答了陈警长几个问题。
陈警长听完之后,就带着法医和十几名警察去勘察现场了。
快到下班以后了,李星辰根本就不想下班。杀人凶手还没抓到,他十分担心于芳芳她们三个女孩的安危。由于他心里实在是放不下,于是决定等到勘察结果出来再说。
离上班的时候已经只有一个小时了,厂领导给电力公司的电话已经打了十几遍了,就在大家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抢修车终于来了。维修工人也很着急,背着工具包直接跳下车,踩着水洼直奔被雷电击坏的变压器,开始抢修。
等了好几个小时,陈警长才和法医、警察一起下楼。
于是星辰快步上前,找陈警长了解情况。
陈警长翻开笔记本,指尖点了点上面的记录,“死者叫宋小娥,26岁,离异,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女儿跟着老人过。法医初步鉴定,是被人捂住嘴,硬生生捅了十几刀,下手极狠。”
李星辰听后着急的问道:“那有没有什么线索?”
陈警长抬头看向星辰,语气十分凝重:“凶犯是老手,反侦察意识很强。他全身裹着雨衣、戴着面罩和手套,现场连个指纹都没留下,监控也只能拍到一个黑影,连高矮胖瘦都看不清,没有任何线索。”
陈警长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说的小张也许是条线索!你再想想,昨晚在小张宿舍,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比如说雨衣什么的,甚至是打湿的头发,鞋子什么的。”
星辰听了陈警长的话心里暗自赞叹,对方果然不愧为老警察,这么看起来小张裸睡是确实值得怀疑。
星辰回忆起昨晚,只记得小张撒泼尖叫,自己整个人都慌了,脑子都是嗡嗡的。于是摇了摇头,尴尬的回答:“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陈警长临走前,拍了拍星辰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叮嘱:“这女宿舍杀人案太蹊跷,说不定那个神秘黑衣人后续还有动作,你要是发现什么疑点,必须立刻给我打电话。另外,你自己也得加倍小心,我可不想你这条小命丢在这里——你答应我的钱,我还没拿到呢。”
“你放心,我没那么容易玩完。”星辰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陈警长,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一举抓获黄毛的流氓杀人团伙,又端了侯虎的强奸团伙,这两件事下来,安保局副局长的位子,恐怕离你不远了吧?”
“你小子可别乱说!”陈警长嘴上反驳,眼里却藏不住得意,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不过也不光是我有好事,你的三等功勋已经批下来了,下周二记得抽时间去局里拿。”
“好,那陈警长慢走。”
因为侯虎一伙人和丝印部的女工都被带去了安保局,力达鞋厂临时决定放假两天,用之后两个周日的假期来顶替。
通知刚在广播播出以后,小张就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背着双肩包从宿舍大门走出来,路过值班室时,故意停在门口,声音甜得发腻:“小保安,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镇上玩?我同学在那儿开了家舞厅,可热闹了。”
星辰早就领教过她的无赖,不想跟她有任何交集,干脆把头扭到一边,理都不理。
小张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地离开,一旁的廖伟这次也没多嘴——大概是上次挨了耳光后,不想再惹麻烦。
警察在于芳芳她们宿舍那层楼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暂时封锁了起来了,不允许无关人员出入。
于芳芳、邱红和林萍三个女孩倒是没什么不满,这两天一直挤在星辰值班休息室的小床上,反而乐在其中,仿佛李星辰的那张小床,比五星级酒店的床还要舒服。
“星辰,你和我们一起去集市买些东西吧?”于芳芳拉了拉星辰的袖口,声音软软的,“住在你这儿洗澡不方便,我想买个大澡盆。”
林萍也凑过来,说道:“我还想吃你做的火锅,我们顺便买些菜回来吧?上次的牛肉好好吃啊。”
邱红接着补充:“我得买张折叠床,三个人挤一张小床太不舒服了,翻身都费劲。”
“啊?你们这是打算常住啊?”星辰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
“不行吗?”三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反问,眼睛里还带着点小委屈,脸颊鼓鼓的,像是在闹脾气。
“行!怎么不行?”星辰赶紧举手投降,“想住多久住多久。这些东西我去买就行,你们先去会议室休息,昨晚都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