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四月,肖民爸给肖民带回来一辆自行车。这是小庄的第二辆。第一辆是大娃的。
肖民用了一两天的工余时间,就学会了骑行。那些小伙子们都说:弄个这骑上下地,怪美,省得脚踏地跑恁远的路。
肖民可不会骑着车下地,那不是戳屁人儿嘛。除非大家都骑着自行车下地。
要真能到那一天,想着怪好的:一群人骑着自行车,一路说说笑笑,舞舞棱棱,衣袂飘飘的,到地里干半天活儿,又呜啦啦回来了。
他爸只在家呆了十天就走了。他把自行车搬到屋里,保存起来。有这个自然方便,去圪囊一会儿就回来了。
肖民爸走了后,一天夜里,烟柳又悄悄来了。她小声说:“你也教教我骑车。”
“好啊,现在就去吧,咱去滩下那条路上。”他忙说。
“嗯……要不明晚吧,我等着你……”她看着他说。
他就去把屋门上了,灯拉灭。回来抱住她,听见了她低促紧张的呼吸声……亲着亲着就亲到了床上,亲掉了衣服……黑暗里只能听见他们的喘息声……
烟柳原本以为,到那一刻,她会肌肉僵硬,一动不动,受刑似的,心里一下一下像给拉锯一样难受。
只因为她心意已决,受苦受难也认了,谁让他那样对她,谁让她心意到此,执意豁上了呢。人不是都这样:一旦想做啥事儿了,百想法也要去做的。啥也不管了。
她那时心里如揣着火盆,热得已晕了头,到了他屋里,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红得渗出血了,慌乱得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着他说:我来看看你的屋……
他搂住她,一下一下亲她的脸,对着她耳朵说:脸红喷喷儿,真好看……叫我也看看你的裤头……
她忙压着声说:那你把灯拉灭了……
他拉灭灯,她就脱了裤子裤头,光着两条白白的腿,让黑暗都减暗了几分。她赶紧上床进进被窝,靠坐在床头极力压抑着变粗的呼吸,惶惶地想着接下来的事儿,不由又心情慌乱起来。
黑暗里她看见他也脱了裤子,又脱了上衣,又恢复了洗澡时的样子,那个已然熟悉的、周能能的,让她又怕又想多看一眼。
他钻进被窝里,就偎在她身边,一手轻轻去上边给她示意。她只犹豫了几秒,就脱掉上衣,褪下去和他睡在一起。
她身上软软的,暖暖的。他紧紧搂住她,好似要把两人挤成一个人。她感觉都要呼吸困难上不来气了,挣扎着说:我……有点怕……
那倒是的:即便是心甘情愿的接触,她还是有点心慌意乱。
他压着声说:别怕……我只亲你……
她心说:亲着真舒服,心都扑棱开了,身上都软了,真美,亲死我了,亲死我吧……
她的心声好像被他听到了,他压着声说:把你全身亲一遍……
天呀,他一定是把她胸膛刨开了,亲到了心尖尖儿……她真的化成了一摊水。她用水一样的声音说:来,来……都给你……
水怎么还会僵硬呢,又不是冬天,冻成冰了。她心里想着:水是会把他毫无遗漏全方位地包围的……
她心里有了不管不顾的念头:管它呢,走一步说一步,走到哪里是哪里,啥也不想了,谁让自己心甘情愿呢……
是呀,心甘情愿的事儿,心心念念想着去做。这不,一知道肖民爹走了,她便悄悄地又来了。还找了个借口:想学骑自行车。
其实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很可笑。可那有什么办法呢,她已把不住自己,就想和他亲热。
那颗心再不会搐成一疙瘩了,它扑棱开了,开成了一朵花一样,阳光,来照吧,微风,来吹吧。
她都忍不住想对他说:真美,美死了。只是怕他以为她缺心眼,才忍住没说。
她想媚抚他一句:你让我好舒服。又觉得这话有点羞。只能在心里偷偷美气。
等到气喘平稳,冷静下来,她还是会想以后怎么办,好想让他说一句:我娶你……哪怕是谎言都行……
可怎么才能让他说出这一句呢。
她用手娇柔地摸着他的胸口,小声说:“想天天和你亲密……”
他迟默着,说:“我妈知道了咋办?”
“那你……”她原本想说:那你不娶媳妇呀。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我……啥事儿都得受管着嘞……”他压着声说。
唉,想想也是呀……不可能他想咋着就咋着……她并不是心灰意冷,而是觉得他也有难处的……也许他们的缘分仅止于此。
不料,过了几天,那媒人又来找烟柳了。媒人说:“那人又提起这回事儿了。”
“他是害了场病,才好起来?”烟柳有点烦躁。
“嘎嘎嘎……我也说他呀,你这是犯了哪门子邪?几个月了,才迷过来?”老婆子笑嘻嘻的。
然后连忙说:“你不知道,他不是和他二嫂在一个院里住吗?他二哥在西北很远的地方当老师,他嫂子带着三个孩子,也不容易,他就和嫂子也没分家,在一搭里过……可能是粮呀钱呀都在一处,嫂子管着嘞,他得看人家的脸,这回儿可能是和嫂子说通了,才又提这事儿。”
“那他嫂子恁厉害,我去了会中?”烟柳担心道。
“咦,看你说的,那是啥?老虎呀,到时分开嘛,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老婆子低下声说:“上边又没公婆,多得劲的事儿,一过去你就当家儿。”估计是怕天听到,才低下声儿。
烟柳思默了一会儿,想着自己也就是这个结局,何必去难为肖民呢。日子不都靠自己过嘛,以后就踏踏实实过吧,别再想那不切实际的事儿了。
她说:“那……去他家看看吧,差不多就算了,我也没啥要求的。”
“对对对,人嘛,有个家,有口饭吃就行了,以后就看自己,是不是?”
她在心里说:不这样想,还能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