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淞沪烽火
第八十二章：虹口仓库案——忠义救国军的破袭与情报联动（1938年11月3日）
1938年11月3日的上海，深秋的风裹着黄浦江的水汽，刮在人脸上像小刀子。凌晨四点，虹口靶子路的日军军需仓库外，一道铁丝网拉着密密麻麻的铁刺，网外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日军岗哨，岗亭里的煤油灯泛着昏黄的光，把哨兵的影子拉得老长——这是日军华中派遣军的重要军需中转站，里面堆着从东北运来的山炮弹、步枪子弹，还有给海军陆战队用的罐头和药品。
离仓库三百米远的一条窄弄里，忠义救国军上海支队队长赵刚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地上画仓库的草图。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左胳膊上缠着块渗血的纱布，是上个月袭扰日军岗哨时被流弹擦伤的。“老郑，你确定仓库西侧是弹药堆放区？”赵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山东口音，手里的树枝在“西侧”两个字上重重划了两下。
蹲在他对面的是特别情报处队员老郑，穿一件黑色短褂，腰间系着麻绳，像个普通的码头搬运工。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图纸，展开在地上——这是公共租界工部局的档案图纸，纸边被水浸得发皱，上面用红铅笔标着仓库的承重墙和通风口。“错不了，王新衡昨天下午从工部局档案库抄出来的，你看，西侧这排房子的窗户比别的大，墙厚三尺，专门用来堆弹药的，通风口通着地下的弹药窖。”老郑用手指戳了戳图纸上的“通风口”标记，“我们的人昨天晚上潜进去看过，通风口的铁栅栏锈得厉害，一撬就开。”
赵刚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铜制的哨子，吹了一下——这是集合的信号。片刻后，十个忠义救国军队员从弄堂的各个角落走出来，都穿短褂或长衫，手里拎着空的藤条箱，箱子里藏着短枪和手榴弹。“都记清楚了，”赵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凌晨五点半，日军换岗的空档，一组从正门佯攻，扔烟雾弹吸引注意力；二组跟我从西侧通风口进去，摸到弹药窖，把炸弹贴上；三组在弄堂口接应，一旦听到爆炸声，就往北边的棚户区撤。”
队员们刚要应声，弄堂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老郑立刻攥紧了腰间的短枪，赵刚也摸向背后的大刀——那是一把缴获的日军军刀，刀把上缠着防滑的布条。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黑影从弄堂口探进来，低声喊：“赵队长，是我，令狐处长派来的。”
黑影走进来，是特别情报处的联络员小吴，手里拎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炸好的油条，热气把他的圆框眼镜熏得模糊。“令狐处长让我带话，”小吴一边擦眼镜，一边从油纸包底层掏出一张纸条，“仓库里新增了三个机枪碉堡，在西南角、西北角和正门上方，都是昨天下午刚搭的，日军增派了一个班的兵力，你们佯攻的时候要注意。”
赵刚接过纸条，借着弄堂口的月光看——上面是令狐靖远的亲笔字，末尾画了个小小的“令”字，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新增的碉堡……”赵刚皱起眉，重新蹲回地上，用树枝在草图上添了三个小圆圈，“正门上方的碉堡能控制整个正面，二组进去的时候，得先解决西北角的碉堡，不然撤的时候会被包饺子。”
小吴蹲下来，从藤条箱里拿出个巴掌大的铁盒子，盒子上印着“江南造船所 民国二十七年造”的字样——这是军统技术研究室研制的硝酸甘油混合炸药，里面掺了锯末，稳定性比纯硝酸甘油好，外面裹着层油纸，能防水。“令狐处长说，每个碉堡旁边放一个这个，延时十分钟，爆炸的时候能把碉堡炸塌，正好给你们争取时间。”小吴打开盒子，里面是六根炸药，每根都缠着导火索，“导火索剪的是五分钟的，扔出去之后赶紧撤。”
赵刚拿起一根炸药，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轻。他抬头看了看天，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离换岗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小吴，你回去告诉令狐处长，我们按新方案来，让他放心。”赵刚把炸药分给队员，“都检查好家伙，别出岔子——这次要是能炸了仓库，至少能让日军半个月没炮弹用。”
凌晨五点，戈登路的秘密据点里，令狐靖远正站在窗边，盯着桌上的电台。窗外的风把梧桐叶吹得“哗哗”响，密室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桌上摊着虹口仓库的详细图纸，旁边放着个怀表，指针正指向五点零五分。
“处长，陈一鸣那边发来信号，说英租界的巡捕已经到位了，在仓库北边的棚户区等着，要是日军追出来，他们就以‘维持治安’为由拦一下。”操作员小李摘下耳机，递给令狐靖远一张电报纸。
令狐靖远接过电报纸，上面只有一行字：“北栅已备，静待雷响。”这是陈一鸣的暗号，意思是北侧的接应已经安排好，就等爆炸了。他走到保险柜前，打开柜门，拿出一本《珍珠塔》唱本——这是和忠义救国军约定的通讯密本，要是行动成功，他们会发“方卿得中”的唱词；要是失败，就发“庵堂避雨”。
“小李，每隔十分钟发一次测试电报，确认通讯通畅。”令狐靖远把唱本放在电台边，“另外，给王天木那边发个电报，告诉他行动时间和路线，让他派行动组在东侧接应——这是戴老板的命令，他不敢不来。”
小李点点头，戴上耳机，手指放在发报机按键上。“嘀——嘀嘀——”电码的声音在密室里轻轻回荡，对应着“虹口行动，五点半，东侧接应”的指令。令狐靖远走到桌边，拿起怀表看了看，表盖内侧贴着张纸条，是老郑早上发来的：“伊万诺夫昨天下午去了76号，和李士群见了面，可能知道行动消息。”
令狐靖远的眉头皱了起来——76号要是知道行动，肯定会和日军联手设伏。他走到墙角，拿起一个铜制的话筒，这是和潜伏在76号的内线“麻雀”约定的秘密通讯工具，话筒连接着一根埋在地下的电线，能直接通到76号附近的一个废品站。
“麻雀，听到请回答。”令狐靖远对着话筒轻声说，声音通过电线传出去，变成微弱的电流信号。过了两分钟，话筒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听到，76号凌晨四点派了一个小队去虹口仓库，说是‘协助日军加强警戒’，带队的是刘三的徒弟，叫李四。”
令狐靖远的心沉了一下——刘三上个月被他们抓了，李四肯定是来报仇的。“他们的位置在哪？”“在仓库东侧的弄堂里，藏在废品站后面，手里有重机枪。”
挂了话筒，令狐靖远立刻走到电台边：“小李，给赵刚发急电，让他把东侧的撤退路线改成北侧，76号在东侧设伏了，有重机枪。”小李赶紧调整频段，手指飞快地按着按键，电码像密集的雨点一样发出去。
此时的虹口仓库外，赵刚刚收到急电。他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嘴里，对着队员们喊：“东侧有埋伏，撤的时候往北边棚户区跑，跟巡捕汇合！”队员们刚点头，仓库里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机枪声——日军换岗了，岗亭里的哨兵正在试枪。
赵刚看了看表，五点二十五分。他从怀里掏出个烟雾弹，拉掉引信，往正门方向扔了过去。“砰”的一声，烟雾弹炸开，白色的烟雾瞬间笼罩了正门。岗亭里的日军哨兵大喊起来，枪声立刻响成一片。
“一组上！”赵刚大喊一声，三个队员举着步枪，朝着正门的方向开枪，子弹打在铁丝网的铁刺上，溅起火星。日军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正门，赵刚带着二组队员，猫着腰往西侧的通风口跑——通风口的铁栅栏果然锈得厉害，队员小张用撬棍一撬，“咔嚓”一声就开了。
“快进去！”赵刚第一个钻进通风口，里面又黑又窄，弥漫着一股火药和霉味。他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打着，照亮了前面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个铁梯，通往弹药窖的地面。
刚爬到地面，就听到仓库外传来“轰隆”一声——是一组扔的手榴弹，炸塌了岗亭的一角。赵刚带着队员，贴着墙根往弹药堆放区跑，仓库里的日军正在往正门跑，没人注意到他们。
弹药堆放区里，一排排木箱堆到天花板，箱子上印着“山炮弹 口径75mm”的字样。赵刚让队员们把炸药贴在木箱上，导火索拉掉后，往通风口跑。刚跑到通道口，就听到仓库西侧传来“哒哒哒”的枪声——是西北角的日军碉堡发现了他们。
“快撤！”赵刚推着队员往通风口外跑，自己殿后。刚钻出通风口，就看到三个日军士兵举着步枪冲过来，赵刚掏出腰间的短枪，“砰砰”两枪，两个日军倒在地上，第三个转身就跑。
“撤！往北边跑！”赵刚大喊一声，带着队员们钻进旁边的弄堂。刚跑出去没多远，仓库里突然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响，大地都跟着晃了一下，火光冲天，把半边天都染红了。弹药窖里的山炮弹被引爆了，爆炸声此起彼伏，像过年的鞭炮一样响个不停。
赵刚回头看了一眼，仓库的屋顶已经塌了一半，日军的惨叫声和枪声混在一起。他刚要继续跑，突然听到东侧传来“哒哒哒”的重机枪声——是76号的埋伏！子弹打在旁边的墙上，溅起碎石子。
“跟我来！”赵刚带着队员们拐进一条窄弄，弄堂尽头就是棚户区，陈一鸣安排的巡捕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他们过来，立刻举起警棍，对着追来的76号特务喊：“干什么的！法租界警务处的！不许动！”
76号的特务们愣了一下，不敢再追——他们没穿制服，在租界里和巡捕硬碰硬讨不到好。赵刚趁机带着队员们钻进棚户区，消失在密密麻麻的矮房子里。
上午七点，戈登路的据点里，令狐靖远正看着桌上的电报，脸上露出了笑容。电报是赵刚发来的，用的是《珍珠塔》里“方卿得中”的唱词，翻译过来是：“任务完成，炸毁山炮弹三百余枚，队员仅轻伤三人，已安全撤离。”
“处长，王天木那边发来抗议电报，说他的行动组在东侧等了半天，没等到人，还被76号的特务打了一顿，伤了两个队员。”小李拿着一份电报走进来，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令狐靖远接过电报，上面的字迹是王天木的，写得龙飞凤舞，满纸都是抱怨：“令狐处长此举，实属罔顾大局！行动路线变更为何不提前通知？致使我部队员无辜受伤，上海区的颜面何在？”
令狐靖远冷笑一声，拿起笔，在电报背面写了一行字：“76号设伏之事，系临时截获情报，若提前通知，恐走漏风声。行动组受伤，系未按约定保持隐蔽，与我方无关。戴老板电令：‘反谍行动需统一指挥，各部门不得擅自做主’。”写完，他把电报递给小李，“发回去，让他自己看。”
小李刚走，老郑就带着赵刚走进来了。赵刚的军装沾满了灰，脸上还有黑灰，显然是爆炸时溅到的。“令狐处长，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肯定栽在76号的埋伏里。”赵刚一进门就握住令狐靖远的手，他的手心全是汗，还有点发抖，“仓库里的炮弹炸得真过瘾，我回头看的时候，日军的碉堡都塌了，估计能让他们老实半个月。”
令狐靖远笑了笑，指着桌上的油条：“刚炸的，快吃点，垫垫肚子。”他从抽屉里拿出个布包，里面是二十块银元，“这是戴老板给的奖金，分给兄弟们，受伤的兄弟多给点，买些营养品。”
赵刚接过布包，眼睛有点发红。他在上海待了一年多，打了大大小小几十次仗，每次都是提着脑袋干，能拿到奖金的次数不多。“谢谢令狐处长，谢谢戴老板。”赵刚把布包揣进怀里，“下次再有这种任务，你尽管吩咐，我们上海支队绝不含糊！”
令狐靖远点点头，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外看。虹口方向的烟还没散，像一团黑云挂在天上。他摸了摸怀里的怀表，表盖内侧贴着张小纸条，是“麻雀”刚才发来的：“76号因行动失败，李士群骂了李四一顿，伊万诺夫被召回日本领事馆了。”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令狐靖远合上怀表，心里清楚，这次行动虽然成功了，但76号和日特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难。但他不怕——只要兄弟们还在，只要情报网还在，就能在这“孤岛”上，给日军和日伪制造更多的麻烦。
“赵刚，”令狐靖远转过身，看着他，“下次行动，我们提前三天碰头，把情报摸得更细一点，争取零伤亡。”
赵刚用力点头：“好！听令狐处长的！”
此时的密室里，煤油灯还亮着，电台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窗外的风还在吹，但每个人的心里，都透着一股暖意——这是胜利的暖意，是在黑暗中坚守的希望。
小注
一、虚构情节
1. 忠义救国军破袭行动的“佯攻+焚毁弹药区”战术设计，及令狐靖远临时调整撤退路线的情节，史实中忠义救国军的破袭行动以突袭为主，未记载此类战术分工；
2. 特别情报处队员伪装“搬运工”潜入仓库侦察、小吴传递新增碉堡情报的细节，为服务剧情的地下工作场景艺术加工；
3. 76号特务李四带队设伏、与忠义救国军在棚户区的冲突，及“麻雀”作为76号内线传递情报的设定，无史实依据；
4. 王天木行动组因未接通知在东侧受挫的冲突情节，虽符合史实中王天木与令狐靖远的权力矛盾，但具体行动细节为虚构；
5. 炸药“五分钟导火索”“油纸防水包装”及队员分发炸药的动作细节，为基于史实装备的艺术化描写。
二、史实及史实出处
1. 1938年11月忠义救国军上海支队对日军虹口军需仓库的破袭行动，摧毁山炮弹300余枚
- 出处：《忠义救国军战史》，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
2. 军统使用江南造船所研制的硝酸甘油\/锯末混合型稳定爆炸物作为破袭武器
- 出处：军统技术研究室1938年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
3. 76号特务组织1938年与日军协作，在上海租界周边开展“反军统”行动
- 出处：《汪伪特工总部76号兴亡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81页；
4. 英租界巡捕房与军统的协作惯例，包括在破袭行动后以“维持治安”为由拦截日军追击
- 出处：《上海租界档案汇编（1937-1941）》，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2年版，第592页；
5. 王天木接任上海区区长后，因权力争夺与军统其他部门（含虚构的特别情报处）产生协作矛盾
- 出处：《戴笠工作日志（1938年11月）》，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