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把手里攥着的口供递给贺婕,纸张的边角处还沾着些许汗渍。这人后面有唐家跟周家的身影,今天这出事,也是唐文的临时授意。
贺婕接过口供,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低头快速浏览着纸上记录的各条信息,指尖在二字上略微停顿。禁闭室里昏黄的灯光透过铁栅栏,在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家?她抬起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锐利,哪个周家?
早前跟白家联姻破裂的那个周家。谢三凑近一步,声音低沉,我们这次查到,他们跟周少爷祖上沾了一些姻亲,后面因一些理念问题而分了体,要不是因着这次的意外,也不会有人会想到这两家会有关联,只会当同姓是凑巧。他做了个分家的手势,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分割线,今天跟周少爷比赛的这个人,也是他们那一脉,这一代暗地里扶持的人。
贺婕的眼神骤然一凛,她将口供纸翻到背面,快速扫视着后面的内容。派过来的第二波杀手,是谁的人。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谢三揉着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淤青,显然是刚才审讯时留下的痕迹。他应道:这小子只说比赛前买通了周少爷团队里的人,暗地里给他车子的轮胎和刹车片做了点手脚。他做了个拧螺丝的动作,本是想先给个教训,并没有安排什么杀手。
他倒是会狡辩。贺婕冷笑一声,目光仍停留在口供纸上。
谢二瞅着贺婕的面色,我看他小子经不住一点吓的样子,这话多半不是说谎。他指了指禁闭室的方向,您看......
小小的空间里,灯光惨白而冰冷,将四壁照得如同监狱的牢房。一个男子瘫倒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膝蜷缩在胸前,整个人缩成一团。他暴露在外的半张脸面上满是血污,血迹已经部分凝固,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像是干涸的铁锈。
他的头发凌乱地黏在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露出的眼角和鼻梁可以看出,这张脸曾经或许俊朗,如今却被恐惧和痛苦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的手脚也像是承受过什么重击一般,呈现了一股子不正常的形状。右臂以一种违背人体正常弯曲角度的方式扭曲着,像是被强力折断后又随意拼接;左腿微微向外撇开,膝盖处肿胀得厉害,皮肤因淤血而呈现出紫黑色。他的手指微微抽搐着,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抖动,显示出神经系统的受损。
禁闭室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血腥混合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尿骚味,那是极度恐惧下的生理反应。墙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水泥的本色,显示出之前被关押者绝望的挣扎。
贺婕的目光在男子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向谢三:晚上把他丢到周家话事人家里,后续找几个人盯着些他们的动向。她的声音冷静而果断,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既然从这人这里已经问不出东西了,那只能放饵钓鱼了。
谢二等贺婕交代完后,又递了话问道:力哥那边递过来的消息说,昨晚接到通知的时候,本来要早早出发十八湾的交警,临行出发前,被宋清的秘书拦了一下,所以耽搁了十来分钟。
贺婕听闻后更是皱紧了眉头,眉心拧成一个川字,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宋清的秘书怎么会掺和进来。
张秘书当时正在那边处理一些工作,正好碰见这样的情况,心血来潮问了一嘴,就耽误了事情。谢三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宋清听到消息后,知道自己的秘书耽误了事,早早的就给力哥这边来了电话,说了前因后果,力哥当时只说要等您的意思,还没有肯定的答复。谢二补充道,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贺婕冷哼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力哥怎么不自己跟我说这事。
谢三抱着手靠在墙面,肩膀微微放松,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力哥知道昨晚您让我们去抓了人,查到消息后就想着今早过来跟您碰面聊,哪知道张秘书听到自己引发的事情后,在今天一早天还没亮呢,就去力哥家门口堵着了了,想来力哥现在都还没脱身。
张秘书后面有没有人员牵扯。贺婕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谢二拿过桌上的另一份信息,递给贺婕:我们查过他的经济情况,最近几天的人员往来,并没有发现突兀的地方,而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查了他父母名下银行卡的情况,一无所获。
谢三接着说道:昨晚我们也有几个兄弟去他住的地方,询问了他的邻居,最近他的出行跟客人情况,也都是公司,超市,家三点一线,并没有特别。
宋清对张秘书昨晚出现在交通部门有没有别的解释。贺婕追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张秘昨天确实是因为有个宋清推脱不掉的人,找他帮忙给自家后辈处理一些交通事故问题,因着比较棘手,才会耽误到这么晚还在现场……
力哥的意思是,张秘书的意图还要再看,不过他今天这么着急的就上门请罪,多半真的就是凑巧。
贺婕听后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太凑巧了,让我并没有太过于相信。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思绪万千,仿佛在思考着这背后错综复杂的联系。
贺婕转头问道:找宋清处理事情的那人是什么情况?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如同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表面波澜不惊,内里却暗藏玄机。
这个问题当时也聊到过,谢二回想着昨晚的聊天内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如实回复道,说是之前在陈老书记手底下干活的旧识的侄子,这次也是碰巧经过咱们深市,不太了解这边的道路规则,而误触发生。他刻意强调了二字,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
谢二看到贺婕并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继续道:我们本想再问详细一些,但是他并不想太过于暴露这个人的身份,像是有所顾忌。他的目光在贺婕脸上停留片刻,试图捕捉她的情绪变化,每次提到关键信息,他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不再多说。
贺婕听后把手上拿着的资料搁在一旁的桌面上,纸张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声。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目光落在窗外,眼神深邃而复杂:既然他想拦,那咱们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为了以后的合作。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从容与考量,仿佛已经权衡了利弊得失。
谢三看贺婕的意思是不追究下去了,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忍不住追问道:贺小姐,就这么算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不解与不甘,眉头微微皱起,张秘书的出现太过巧合,而且宋清的反应也很奇怪,就这么轻易放过,会不会......
找个机会,暗地里废唐文一条腿。贺婕突然打断了谢三的话,语气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每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利刃,带着森冷的气息。
谢二和谢三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了然。谢二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波澜:我明白了,贺小姐,我会安排妥当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恭敬与决然。
谢三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唐文这条腿,我亲自去办,保证干净利落,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他的语气坚定,仿佛已经看到了任务完成的那一刻。
贺婕走到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处理干净,别留下把柄。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砸在两人心上,让他们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与严肃性。
贺婕说完,便不再留在此处,转身向禁闭室外走去。她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的节拍上,鞋跟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贺婕刚坐上车,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习惯性地看了眼时间——八点四十七分。晨曦的微光刚刚爬上城市天际线,远处高楼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
她发动引擎,汽车平稳起步,轮胎碾过小区柏油路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个时间段,贺父应该已经出门上班,贺母多半陪着外婆她们去逛早市了。想到这里,贺婕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间段,回家洗个热水澡,换掉这身沾满硝烟味的黑色作战服,再换一身衣服,带着午饭过去看周鼎他们。
搁在手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眼的光芒。贺婕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上傲苍风三个字跳跃着。她挑了挑眉,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停顿了两秒,才按下。
傲会长,早上好。贺婕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笑意,依旧不变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与距离。
想来贺小姐这么早还没吃饭吧,傲苍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温和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我在澜记等你......
贺婕听着这个语气,喉咙里的拒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到话筒里继续传出来:就昨晚拦截报社的情况,我想跟你当面聊。
贺婕的指尖微微一顿,原本放在换挡杆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她透过挡风玻璃看向车外的景象,因着在郊区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早起的环卫工人正在三三两两的清扫路面,扫帚与地面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
她收了几分笑意,眼神变得深邃:我现在不在市内,傲会长要是等的住,我这就过来。
傲苍风在电话那头哈哈一笑,笑声爽朗却带着几分深意:我今天上午没事,贺小姐要是来得晚,咱们正好吃午饭,也可以。
我这就过来。贺婕简短地回答,语气坚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挂断电话,手指在导航系统上快速输入两个字,屏幕上立刻显示出路线规划。
贺婕打开车窗,让清晨的微风拂过脸庞,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深吸一口气,混合着青草与泥土气息的新鲜空气涌入肺部,却无法驱散心中的疑虑。
贺婕一边开车,一边回想着昨晚的行动。拦截报社记者并非临时起意,而是为了阻止某些不利于周家的消息扩散。这对于傲苍风来说就是举手之劳,怎么还到了要面对面交流的程度呢。
车子驶入市中心,车流量逐渐增大,红绿灯前排起了长队。贺婕耐心地等待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路边停放的几辆黑色轿车——车牌被刻意遮挡,车内似乎有人影晃动。她微微眯起眼睛,指尖轻轻敲击方向盘,警惕性悄然提升。
而那几辆黑车像是感受到了贺婕的注意,在下个岔口的时候,就已经转道离开了。
当车子驶入澜记所在的商业区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的光芒,刺得人眼睛微微发痛。贺婕将车停在地下车库,乘坐专属电梯直达澜记所在的楼层。
走出电梯,澜记特有的茶香与点心的甜味混合着飘来。贺婕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迈步走向傲苍风预订的包厢。无论傲苍风此行目的为何,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这个暗流涌动的商界棋局中,每一步都必须走得谨慎而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