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议通过后的两周,是整个服务器都为之躁动的两周。
河谷镇成为了当之无愧的运转核心。来自联盟各公会的船只、物资、人员,如同百川归海般向这里汇聚。码头上,地精远洋货轮刺耳的汽笛声与船员粗鲁的吆喝声终日不绝;天空中,隶属于各大公会和富裕独行侠的狮鹫、双足飞龙穿梭不息,运送着重要人员和紧急物资;城镇广场上,临时设立的征兵处和物资分配点排起了长龙,各种族、各职业的玩家汇聚一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兴奋与决然的复杂情绪。
清风阁倾尽全力。李墨几乎住在了后勤调度中心,将公会仓库数年来的积累如同流水般调拨出去,优先保障远征军的装备和补给。王大锤则带着他麾下最精锐的战士们,负责维持秩序、甄别人员,并组织先遣部队进行适应性训练。苏雨晴的治疗团队也扩充了数倍,日夜赶制各种药剂、绷带和附魔卷轴。
我则忙于更高层面的协调与决策。与地精航运公司的价格拉锯,与联盟内部不同派系的利益平衡,对远征军整体战略的推演规划……每一件事都耗费心力。期间,我还数次潜入“黑暗禁区”外围,利用【阴影漫游】进行短促侦查,确认其暂时没有异动,才稍微安心将主力西调。
蛇牙依旧躺在隔离室内,由苏雨晴最信任的几名治疗者日夜看守。他体表的腐化纹路似乎进入了某种“蛰伏”期,不再剧烈反抗净化,但也未见消退。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每次经过隔离室外,我都只能隔着玻璃默默看上一眼,将那分牵挂与责任,化为更坚定的决心。
启程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天清晨,河谷镇外的海港区,千帆竞发。巨大的地精钢铁轮船、精灵的优雅白帆战舰、矮人粗犷的蒸汽明轮,甚至还有几艘被临时征用的、装饰华丽的玩家私人游艇,组成了一支庞大而混杂的舰队。岸上,即将登船的远征军将士排成整齐的方阵,铠甲鲜明,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冲散了海风的咸腥。
我站在为首的地精旗舰“风险投资公司无畏号”的船头,身侧是李墨、王大锤、苏雨晴,以及联盟指挥小组的其他成员。重装坦克和博学者也各自登上了自己公会的指挥船。
没有冗长的誓师演说,我只是通过扩音法阵,对着岸上和水面上的数千将士,沉声说出了出发的指令:
“远征军,登船!目标——卡利姆多!”
“登船!”
“为了联盟!”
“为了艾泽拉斯!”
震天的呼喝声响起,伴随着船只解缆的号令和轮机启动的轰鸣,庞大的舰队如同苏醒的巨兽,缓缓驶离港口,劈开东部王国沿岸熟悉的海水,向着西方那片笼罩在迷雾中的大陆进发。
我最后望了一眼逐渐远去的河谷镇轮廓,以及东南方那片依旧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天空,转身,目光投向了无垠的西方海平面。
航程漫长而枯燥。无尽之海喜怒无常,时而风平浪静,碧波万顷;时而狂风骤雨,巨浪滔天。舰队不得不时常调整航向,躲避巨大的海上漩涡和潜伏在深海的危险生物。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破碎的船只残骸和奇异的浮岛,提醒着这片海域隐藏的未知与危险。
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舱内,研究李墨整理好的、关于卡利姆多、尘泥沼泽、其拉虫人以及奥丹姆的所有资料。这些信息大多支离破碎,充满了传说与猜测,真正的核心秘密依旧隐藏在黄沙与历史的深处。
王大锤则带着战士们抓紧时间在甲板上进行适应性训练,模拟在摇晃的船体上作战。苏雨晴的治疗团队也忙碌不停,应对着因晕船、恶劣天气或小型冲突(不同公会的玩家在封闭空间内难免摩擦)而产生的各种伤患。
李墨则通过与随船地精、以及利用高价购买的跨大陆通讯服务,持续接收着来自卡利姆多的最新情报。
“【黑曜石】在尘泥沼泽的挖掘进度很快。”一次晚餐时,李墨向我们通报,“他们似乎得到了风险投资公司部分派系的暗中支持,获得了大量工程机械和劳动力。挖掘现场守卫森严,我们的侦查人员无法靠得太近,但可以确定,他们已经深入了神庙遗迹的外围。”
“蕨墙村那边情况如何?”我问道。蕨墙村是我们在尘泥沼泽预定的前进基地,一个由兽人控制的中立据点。
“情况复杂。”李墨皱眉,“当地的兽人守备官对我们的到来态度暧昧,既没有明确欢迎,也没有强烈反对。他们似乎更关心我们能否带来实际的利益,以及……是否会惊动沼泽深处那些真正的‘主人’。”
“主人?”
“嗯,根据当地传说,尘泥沼泽深处栖息着一些古老而强大的生物,比如黑龙……以及一些更神秘的存在。兽人警告我们,不要轻易深入。”
黑龙……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死亡之翼的族群虽然分裂,但任何与龙族相关的麻烦都足以让人头痛。
航行了近十天后,了望塔上传来了水手的呼喊:
“陆地!看到陆地了!”
所有人涌上甲板。只见远方的海平线上,一片广袤而朦胧的土黄色轮廓逐渐显现。与东部王国青翠的海岸截然不同,卡利姆多的海岸线显得更加粗犷、荒凉,带着一种原始的野性。
卡利姆多,我们到了。
舰队沿着海岸线向南航行,最终在一天后,抵达了位于尘泥沼泽北部边缘的蕨墙村。
这是一个建立在巨大蕨类植物丛和木桩上的简陋村落,充满了兽人风格的粗犷与实用主义。当庞大的联盟舰队出现在海岸边时,整个村落都骚动起来。兽人卫兵们警惕地握紧了武器,而一些地精商人和少数在此活动的部落玩家则好奇地张望着。
我们放下小艇,首批登陆部队在王大锤的带领下,迅速控制了码头区域,建立起简易的防御工事。我、李墨和苏雨晴则带着指挥小组,踏上了这片陌生而充满敌意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沼泽特有的湿热和腐殖质气味,与海风的咸腥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不适的氛围。远处,一望无际的沼泽向南方蔓延,雾气昭昭,隐约可见扭曲的树木和起伏的沙丘。
一个穿着厚重板甲、脸上带着刀疤的兽人守备官在一队精锐卫兵的簇拥下,向我们走来。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我们,最终定格在我身上。
“我是纳兹格雷尔,蕨墙村的守备官。”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兽人特有的喉音,“你们就是东部王国来的‘客人’?”
“我是林风,联盟远征军指挥官。”我上前一步,平静地与他对视,“我们为追捕一群危险的渎神者而来,他们正在南方的沼泽中进行亵渎的挖掘。我们需要在此建立据点,并希望得到贵方的……理解与合作。”
纳兹格雷尔哼了一声,显然对“合作”不抱太大希望:“理解?我可以理解。但合作?拿出你们的诚意和实力来,外来者。尘泥沼泽不欢迎弱者,更不欢迎带来麻烦的人。”
他指了指南方那片被雾气笼罩的沼泽:“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但我提醒你们,沼泽里的危险,远比你们想象的多。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东西,后果自负。”
说完,他不再多言,带着卫兵转身离去,将我们晾在了码头上。
开局并不顺利。
我看着兽人守备官离去的背影,又望向南方那片充满未知的沼泽,深吸了一口潮湿而略带腥味的空气。
无论前路如何,远征,已经正式开始。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在敌人的地盘上,在陌生而危险的环境中,与时间、与【黑曜石】、与这片土地本身的恶意赛跑。
我转身,对身后的众人下令:
“建立营地,设置防御。派出侦查小队,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知道【黑曜石】挖掘场的具体位置和布防情况!”
“是!”
联盟的旗帜,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艰难却坚定地扎下了第一根木桩。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