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珊的怒吼与苍白色雷枪撕裂能量的爆鸣,成为葬送理智的最后丧钟。嫦娥将所有杂念摒弃,心神与怀中玉兔微弱的灵性、与前方纱幔碎片传来的慈祥牵引彻底共鸣,化作一道义无反顾的流光,撞向那毁灭漩涡的核心。
没有想象中的碰撞与撕裂。在触及那月白色光晕的刹那,仿佛穿过了一层温暖的水膜,外界的喧嚣与毁灭乱流瞬间被隔绝。她跌入了一个绝对宁静的空间。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尽柔和的月白色光晕流转,如同母体中的羊水,安详、包容,隔绝了所有纷扰。怀中玉兔痛苦紧绷的身体,第一次真正地松弛下来,发出细微而安稳的呼吸声。
空间的中心,悬浮着那块布满裂纹的月白色水晶碎片。此刻,它不再仅仅是一个物体,而仿佛化作了一道朦胧的、由光影构成的女性虚影。她身着流动的月华纱裙,容颜模糊不清,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慈悲与疲惫,正是月神纱幔的残留意志。
“终于……等到了……”纱幔的意念如同春风拂过心湖,带着解脱般的叹息,“同源的后来者……还有这个……与我力量共鸣的小家伙……”
意念流转间,无数信息涌入嫦娥脑海,不再是破碎的画面,而是清晰的法理传承:
轮回,并非简单的生死往复,而是构成世界存续的底层韵律。 是能量的衰变与重生,是记忆的沉淀与遗忘,是文明的兴起与覆灭,是星辰的诞生与寂灭。纱幔的权柄,便是维系这宏大循环的平衡,让消亡成为新生的养料,让终结蕴含起始的种子。她的“消失”,并非陨落,而是在世界濒临崩坏时,将自身神格散入法则,成为缓冲毁灭的“一张兜住天倾的纱幔”,将过载的毁灭之力导入有序的“轮回通道”,延缓了终末的到来。代价,则是她作为独立神明的“存在”近乎被磨灭。
“博士……窥伺的,正是这份将‘毁灭’纳入‘循环’的权能。他想扭曲它,建立以他意志为核心的、永续榨取能量的伪轮回囚笼。”纱幔的意念带着深深的厌恶与警示。
随即,意念转向玉兔,充满怜爱:“这孩子……灵性纯粹,与轮回本质亲和。它之前的爆发,并非引导力量,而是其本源无意识吸引了逸散的轮回神力,如同磁石引铁。但它太虚弱,如幼芽承重露,需小心引导。”
纱幔的虚影看向嫦娥,意念变得无比郑重:“后来者,你身负的月华,兼具‘生’之滋养与‘寂’之安宁,是承载‘轮回’法则的最佳基石。然,法则沉重,非一蹴而就。吾将残存神性印记与对‘轮回’的理解,化作一颗‘种子’,植于汝心。待汝逐步理解生灭真谛,种子自会发芽生长。”
“至于这孩子……”纱幔虚影抬手,一道极其柔和、蕴含着最本源生机轮回之意的月白光晕,如母亲的手轻抚过玉兔,“吾以最后残力,为其稳固灵性根基,补全缺损,并留下一道‘轮回庇护’。此后,它与轮回法则联系将更深,成长可期,但亦需谨记,力量愈强,责任愈重,需善加引导。”
光晕融入玉兔体内,它浑身毛发仿佛流转着温润的光泽,呼吸变得深沉有力,虽仍在沉睡,但之前的虚弱萎靡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蜕变与新生的蓬勃气息。
做完这一切,纱幔的虚影变得更加透明,裂纹密布的水晶碎片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
“记住……轮回的真谛,是平衡,是希望,而非禁锢与绝望。阻止那个亵渎者……守护……这个世界……”
最后的意念如同消散的涟漪,虚影与水晶碎片化作点点萤光,大部分涌入嫦娥心口,化作一枚微不可察的月白色轮回印记;小部分则融入玉兔体内,成为它灵性的核心基石。
外界,正苦苦支撑的伊安珊,猛地感到压力一轻。那毁灭漩涡依旧存在,但其核心那股躁动不安、排斥一切生机的戾气,竟平复了许多,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有序的韵律。
嫦娥缓缓睁开眼,眸中原本清冷的月华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映照万物生灭轮回的深邃光泽。她感到自己对力量的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体内太阴与冥月之力,在“轮回”种子的调和下,不再是非此即彼,而是隐隐构成了一个初步的、微小的内部循环,相生相济,使得神力恢复速度大增,性质也更加沉稳厚重。她抬手轻抚怀中焕然一新的玉兔,能清晰感受到小家伙体内那坚实而充满潜力的灵性本源,以及与自己所承载的“轮回”法则之间那丝紧密的联系。
“成功了?”伊安珊喘息着问道,雷光收敛,疲惫却难掩惊异。他感受到嫦娥身上那股截然不同的、与这片葬火之地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与之共存的宁静韵律。
嫦娥点头,目光扫过周围依旧险恶的环境,最终落向那仍在旋转、但核心已变的漩涡,以及悬浮其中的墨诺斯提残兵与未知碎片。
“纱幔的牺牲,为我们赢得了时间,也指明了部分方向。”她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决心,“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博士不会罢休,而墨诺斯提的‘毁灭’,或许也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一课。”
她抱起玉兔,看向伊安珊:“我们先离开这里。玉兔需要适应,我也需要时间消化所得。然后……我们该去会一会,那位一直躲在幕后,窥伺着这一切的‘博士’本体了。”
拥有了“轮回”的初步领悟,嫦娥终于不再是只能被动应对危机。她开始有了主动布局,探寻最终真相的资本。而玉兔的蜕变,也让她拥有了更坚定的守护之心与……更沉重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