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上的蟠桃盛宴,余韵未散。琉璃盏中琼浆微漾,映照着天帝张昊天欣慰的笑容。刘渊与张玄武立于御前,刚为天庭赢下那至关重要的一分。毗沙门王拱手,声音听不出喜怒:“果然是天界更胜一筹,在下甘拜下风。”言罢,那暗金色的身影便带着一众散发着寂灭气息的罗刹,化为道道黑虹,撕裂空间而去。魔帝墨天渊亦觉无趣,冷哼一声,魔氛翻涌间,踪迹杳然。
两位巨擘离去,天庭仙光似乎都明亮了几分。然而,张昊天脸上的欣慰渐渐沉淀,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转向身旁气息渊深、执掌天经地纬的紫薇大帝,缓声开口:“爱卿,朕观这毗沙门王,其力幽深,其国诡谲。那罗刹国…究竟是何等光景?”
紫薇大帝闻言,越众而出,他眸光开阖间,似有周天星辰运转。他面向众仙,声音平和却带着追溯万古的沧桑,将一段关于终末与寂灭的异闻,娓娓道来:
“陛下,诸位同僚,” 紫薇大帝的声音在天庭缭绕的仙雾中荡开一丝涟漪,“那罗刹国,非是寻常妖魔孽土,其核心,乃是一片概念上的‘空无’之地——他们称之为 ‘寂灭王庭’ 。”
——【帝王的凝视】——
众仙神想象之中,那王庭无根无基,悬浮于一切存在与概念的边缘。空间与时间在那里皆是脆弱不堪的玩物,光与声投入其中,亦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分回响。
王庭的中央,唯有那张 “寂灭玉座” 。它并非雕琢而成,更像是无数世界在终末之时,其残骸、其熄灭的星辰核心、其文明最后的叹息,被强行熔铸、压缩而成的苍白象征。玉座本身,就在无时无刻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光线在其表面扭曲,声音被其吸收,甚至连“存在”这个概念,都在靠近它时变得模糊不清。
而端坐于这终末象征之上的,便是毗沙门王。
他身躯伟岸,覆盖着暗金色的帝铠。那铠甲之上,没有祥云瑞兽,没有龙凤呈祥,铭刻的乃是动态演化的 “宇宙归墟景象”——星辰如何耗尽最后一丝光辉,银河如何螺旋着坠入虚无,神国如何崩塌,文明如何在一瞬间化为宇宙尘埃。凝视这铠甲,便如同直视万物最终的宿命,心志不坚者,只怕自身道心都会随之崩解,灵台蒙尘。
他的面容,是亘古不变的冷峻,仿佛历经无数纪元冲刷而毫无变化的玄冰。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眸——那已非生灵之眼,而是一对缓缓旋转的 “归墟之瞳” 。它们如同两个微型的、吞噬一切的黑洞,深邃得连“黑暗”本身都被其湮灭。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色彩为之褪散,仙光为之黯淡,天地法则亦会发出无声的哀鸣。他无需展露威严,仅是存在本身,那弥漫周身的、让仙佛也为之胆寒的 “终结道韵” ,便已宣告着万物的终点。
他的意志,即是罗刹国的天象。王都“九幽血都”上空那永恒不散的、如同巨大伤口般的暗红色“天痕”,其翻涌与律动,皆随他心绪的微澜而变幻。
——【血宴朝见】——
紫薇大帝声音沉凝,继续描述:“在那寂灭王庭,寻常的君臣奏对、文治武功皆是笑话。他们的朝见,乃是一场以鲜血与毁灭为贡品的 ‘血宴’ 。”
仙神们仿佛能透过紫薇大帝的叙述,“看”到那王庭之下的景象:
大将 骨刹 ,身形诡谲,周身缠绕着死寂之气。他踏步上前,并非口诵祝祷,而是献上了一座巍峨的骨塔。那塔身并非凡骨,竟是由无数闪烁着黯淡金光的佛陀金身骸骨熔铸而成!骨塔之上,似乎还残留着佛主陨落前的悲悯与不甘,散发出一种亵渎神圣的诡异庄严。骨刹无声而立,这便是他的贡品,是他力量的证明。
紧随其后, 焚世魔君·炎刹 掌中托起一簇跳跃的黑色火焰。那火焰并无炽热之感,反而散发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火焰中心,隐约禁锢着一道扭曲、绝望的虚影——那是一位太乙金仙被 “寂灭魔焰” 从因果线上彻底抹除前,最后一丝不甘的印记。这簇“因果之焰”,记录了一位金仙的彻底消亡,便是炎刹最珍贵的献礼。
贡品琳琅,皆是如此这般,彰显着毁灭与征服。每一件贡品背后,都是一个世界的哀歌,一位强者的陨落。罗刹魔将们肃立两旁,目光灼灼,等待着那位王者的反应。
——【小剧情:生死朝见】——
就在这肃杀而狂热的氛围达到顶峰时,一道狂暴的身影猛地从魔将群中冲出。
“陛下!” 声如雷霆,震得虚无的空间都泛起涟漪。来者乃是新晋魔将,自称 “屠夫”血牙 ,他身形魁梧,覆盖着粗糙的骨甲,獠牙外翻,眼中燃烧着对力量与地位的无限渴望。
“臣血牙,愿以十方寂灭大将‘力刹’之颅骨,作为献给陛下的觐见之礼!” 他咆哮着,巨大的战斧直指站在前列,那位沉默如山、浑身肌肉虬结如龙,散发着纯粹物理性毁灭气息的 力刹 。
刹那间,整个寂灭王庭死寂一片。所有罗刹,从高高在上的双柱大将,到下方的普通魔兵,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挑衅十方寂灭?已有许久未曾见到如此“鲜活”的贡品了。
端坐于玉座之上的毗沙门王,那冷峻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没有去看血牙,也没有看力刹。他只是那对归墟之瞳,微微下垂了一瞬。
“嗡——”
一股无形的、绝对的力量降临。血牙与力刹之间的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硬生生切割开来,与现实隔绝。一片半透明的、扭曲的球形空间形成,内部法则被强行篡改,唯有一条铁律——至死方休。
这便是罗刹国最高效、最直接的交流方式——生死斗场。
力刹缓缓转身,面对血牙。他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是那双眼眸中,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毁灭意志,如同实质般压向血牙。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兵刃,只是抬起了他那双曾徒手打穿世界壁垒的拳头。
血牙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狂吼一声,全身魔元爆发,战斧抡起滔天血光,施展出其毕生最强神通——“裂魂屠戮斩”!斧刃撕裂被隔绝的空间,带着鬼哭神嚎之音,直劈力刹头颅。
面对这足以劈开山岳的一击,力刹的动作简单到令人发指。他向前踏出一步,右拳直击。没有光华,没有声势,只有最纯粹的力量,凝聚于一点。
“咔嚓!”
拳锋与斧刃碰撞的瞬间,那柄以星辰核心锻造的魔斧,如同琉璃般寸寸碎裂。拳势不止,穿透破碎的斧影,精准地印在血牙那覆盖着骨甲的胸膛上。
“噗——!”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声闷响。血牙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扭曲、震荡,随即——
“撕拉——!”
力刹的双臂左右一分,血牙那号称坚不可摧的魔躯,竟被从中硬生生撕裂成两半!滚烫的魔血、碎裂的内脏、崩飞的骨甲,如同一场恐怖的血雨,在那片被隔绝的生死斗场内泼洒而下。
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力刹沐浴着仇敌之血,暗金色的皮肤被染得更加深邃。他站在血泊与残骸中央,如同从归墟中走出的毁灭化身。他单膝跪地,朝向寂灭玉座的方向,低下头颅,沉默不语。
玉座之上,毗沙门王那万古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他极其轻微地,颔首。
随着他这一动作,一缕精纯至极、仿佛蕴含了宇宙终末奥秘的 “寂灭道韵” ,自玉座流淌而下,无声无息地没入力刹的体内。力刹周身气息瞬间暴涨,那毁灭的意蕴更加深沉恐怖。
没有奖赏的言语,没有晋升的敕封。这缕由终末帝王亲赐的寂灭道韵,本身便是罗刹国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恩赐,是比任何神兵利器、灵丹妙药都更珍贵的认可。
而那被撕裂的血牙残骸,则迅速被王庭本身的力量分解、吸收,连同他存在的痕迹,一同化为了寂灭玉座之下,微不足道的一缕养分。
……
紫薇大帝的叙述至此缓缓停下,天庭瑶池畔,一片寂静。
仙神们仿佛刚从那个血腥、残酷、奉行绝对弱肉强食法则的异度空间回过神来。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那场血雨的腥气,以及毗沙门王归墟之瞳带来的冰冷窒息感。
天帝张昊天默然良久,深邃的目光望向毗沙门王离去的方向,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以杀戮为礼仪,以毁灭为晋升…毗沙门王,这就是你的‘道’吗?”
那罗刹国,绝非仅仅是一群嗜杀妖魔的巢穴。它是一个将“寂灭”奉为终极信仰,在无尽的血与火中筛选终末凶兽的,井然有序的……绝望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