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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系统的挑战,如同在部落这艘刚刚驶入风平浪静海域的航船前方,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指明了通往更广阔天地的航线,却也设下了遍布暗礁的险滩。时间,成了最冷酷的鞭策者。

整个部落最核心的力量,被完全动员起来,围绕着“铁”这个字,开始了疯狂而隐秘的运转。

熊青云的建设兵团,暂停了大部分地面工程,只留下必要的人手维护。他亲自挑选了最可靠、最擅长山地作业的队员,包括那些已经通过劳动证明了自己的巨熊族战士,组成了一支精锐的“开山队”。在鹰泉空中确认的最安全路径指引下,他们如同不知疲倦的穿山甲,用铁镐、铁钎甚至炸药(蛇毅提供的少量、极其谨慎使用的黑火药),硬生生在险峻的山岭间,开辟出一条勉强可供驮兽和人力搬运通行的小道。道路的尽头,便是那片裸露着暗红色矿脉的山体。采矿营地迅速建立起来,以开采建筑石材的名义作为掩护,实际目标直指那些沉重的铁矿石。第一批经过粗略筛选、含铁量较高的矿石,被小心翼翼地装入背篓,由强壮的巨熊战士和驮兽,沿着新辟的险路,一步一挪地运回部落。

部落边缘,一处远离居住区、三面环山的隐蔽山谷被选定为“冶炼实验场”。这里地形隐蔽,有溪流经过(用于淬火和降温),风向稳定,且距离采矿道路的终点不远。

与此同时,陈紫嫣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强迫自己回忆所有关于古代炼铁的零星知识。高炉?她只记得大概原理,是让矿石、燃料(木炭或焦炭)和助熔剂(石灰石)在高温下发生还原反应。温度是关键,据说要一千多度?怎么达到?鼓风!需要鼓风设备!炉子的结构呢?烟道、风嘴、出铁口……一个个模糊的名词在她脑海中翻滚,却难以组成清晰可行的图纸。

她只能将能想到的点滴,结合蛇毅对一些矿物熔点的了解,以及部落工匠们建造砖窑的经验,勉强勾勒出一个实验炉的草图——一个放大、加厚版的砖窑,下方有进风口,侧方有出渣和出铁(希望能出)的口。

时间不等人。在第一批矿石运抵实验场的同时,由熊青云麾下最熟练的砖瓦匠和石匠组成的“筑炉队”,按照那张粗陋的草图,开始建造第一座实验炼铁炉。

炉体用耐火砖(一种特别烧制的、能耐更高温度的黏土砖)砌筑,内部呈上宽下窄的瓶状,高约一丈。下方留有数个陶土烧制的风嘴,连接着用兽皮缝制、需要人力踩踏鼓风的简陋“皮橐”(这是陈紫嫣根据记忆描述,工匠们发挥想象力制作的)。侧方开了两个口,一个位置稍高用于观察和添加燃料、矿石,一个位置稍低,计划用于出铁水(如果成功的话)。

十天时间,炉子建好了。黑黢黢的炉体矗立在山谷中,像一个沉默的巨兽,等待着被唤醒。

第一次点火冶炼,在一个看似风和日丽的上午进行。狮岭、狐金、陈紫嫣、熊青云、蛇毅,甚至鹰泉也罕见地降落在附近山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聚集在实验场外围的安全区域。负责具体操作的,是几名胆大心细、被选拔出来的年轻工匠。

炉膛底部铺上引火的干柴和木炭,然后按照陈紫嫣回忆的模糊比例,一层木炭、一层砸碎的矿石、一层捣碎的石灰石(从附近找到的,用于去除杂质)交替填入。

“点火!”

随着熊青云一声令下,火把被投入炉底。干柴迅速燃烧,引燃了木炭。橘红色的火焰从炉顶的观察口和添加口冒出,浓烟滚滚。

“鼓风!”

四名强壮的牛族战士开始奋力踩踏皮橐的踏板。兽皮风囊鼓起,将空气通过陶土风嘴强行压入炉膛底部。火焰瞬间变得更加明亮,发出了呼呼的声响。

一开始,似乎一切顺利。炉温明显升高,靠近炉体都能感受到滚滚热浪。炉内的矿石开始发红,甚至有些软化、粘连的迹象。观察口偶尔能看到内部一片炽热的红光。

希望,在每个人眼中点燃。

然而,问题很快接踵而至。

首先是温度。人力鼓风的效率毕竟有限,炉膛中心的温度,根据蛇毅用一些矿物熔点对比估算,似乎始终徘徊在某个临界点之下,无法达到将铁真正熔化成铁水、并与杂质彻底分离的程度。

其次是炉体。耐火砖的质量终究有限,在持续的高温灼烧和内部物料化学反应的侵蚀下,炉壁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有暗红色的融化物从裂缝中渗出,冷却后变成黑色的玻璃状渣滓。

最麻烦的是燃料和配比。木炭燃烧很快,需要不断添加,但添加的频率和数量难以精确控制。时而过量,导致炉温骤升,加剧炉体损坏;时而不足,炉温下降,反应停滞。矿石和石灰石的比例似乎也不对,炉内生成的渣滓粘稠,流动性差,不仅无法顺利与铁分离,还堵塞了预想的出渣口。

工匠们手忙脚乱,汗流浃背,试图调整。但缺乏经验和精确的测量工具,所有的调整都像是盲人摸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炉火燃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添加的木炭和矿石消耗惊人,山谷里弥漫着浓烟和焦糊的气味。

第二天下午,炉体的裂缝已经蔓延,炉温明显不稳,时高时低。终于,在一次尝试加大鼓风力度后,炉壁一处裂缝突然扩大,炽热的火焰和半融化的红黑色混合物猛地喷溅出来!

“退后!”熊青云大吼,用身体护住附近的工匠。

混乱过后,炉火渐渐衰弱下去。等炉体冷却到可以靠近,已经是两天后。

人们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撬开了那个位置最低、计划中的“出铁口”。

没有想象中红亮灼热的铁水流淌出来。

只有一堆凝结在一起的、黑乎乎、布满气孔、夹杂着大量石渣和未反应完全矿石的、沉重而丑陋的疙瘩。

用铁锤敲击,发出沉闷的声音,轻易就能碎裂。这根本不是铁,更不是生铁,只是一次彻底的、失败的冶炼产物——炉渣混合物。

炼铁的难题与初次失败。

山谷中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炉体缝隙的呜咽声。参与操作的工匠们满脸烟灰,神情沮丧。熊青云沉默地看着那堆废渣,古铜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狮岭眉头紧锁。狐金则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陈紫嫣走到那堆废渣前,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片,指尖传来的只有粗糙和冰冷。巨大的失望和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他们浪费了宝贵的资源,得到的却只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系统的倒计时,在她脑海中无情地跳动着,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抬起头,望向那矗立的、布满裂痕的失败炉体,眼中却渐渐燃起了一簇不服输的火焰。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尝试的勇气和从失败中学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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