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日子眼瞅着就要到了,主院里头,云苓比沈知意这个正主儿还要紧张,翻箱倒柜地搭配首饰,总觉得那些素银的、珍珠的,都压不住那身御赐料子做出来的新衣,更怕在满宫珠光宝气的贵人面前,显得自家小姐太过寒酸。
“小姐,您看这对翡翠簪子怎么样?就是颜色沉了点……”
“这串东珠倒是圆润,可也太素净了……”
云苓对着妆奁匣子发愁,小脸皱成了一团。
沈知意倒是淡定,依旧靠在她那张专属的贵妃榻上,手里捧着一本闲书,声音细弱地宽慰:“随意些就好,横竖……我这身子也撑不起太繁复的头面,简单点,不失礼就行了……”
她这话音刚落,就听得院外传来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长风那辨识度极高的、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王妃娘娘,王爷命属下送东西过来。”
云苓赶紧放下簪子跑去开门。
只见长风身后跟着两个捧着沉重紫檀木匣子的侍卫。那匣子一看就非同一般,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还挂着小巧的金锁。
“这是……”云苓有些疑惑。
长风示意侍卫将匣子放在桌上,然后亲自打开。
刹那间,仿佛将一片绚烂的星空搬到了这略显素净的房间里!
匣子里铺着墨绿色的丝绒,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套完整无比的红宝石头面!包括一支展翅欲飞的金凤衔珠步摇,凤口垂下的水滴形红宝石足足有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璀璨夺目;一对赤金镶嵌红宝石的华盛,对称别致;还有耳坠、项圈、手镯、戒指……林林总总,不下十余件!
每一件都做工极其精致,金子的部分光华内蕴,显然是顶级的工艺,而上面镶嵌的红宝石,更是颗颗饱满,颜色纯正浓郁,在光线下折射出耀眼如火的光芒,华丽得简直能闪瞎人眼!
云苓看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直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连榻上的沈知意,也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那一匣子流光溢彩上,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长风像是没看到主仆二人的震惊,依旧板着脸,一板一眼地传达着他家王爷那别别扭扭的“关怀”:
“王爷吩咐了,这套头面,给王妃娘娘宫宴时佩戴。”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王爷原话,然后才用一种尽量模仿、却依旧显得生硬的语气补充道,“王爷还说……‘免得穿戴得太寒酸,出去丢本王的脸。’”
说完,他任务完成,立刻躬身:“东西已送到,属下告退。”然后带着侍卫,迅速撤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满室珠光给“玷污”了似的。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云苓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激动得脸颊泛红,扑到桌子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步摇,对着光看,嘴里啧啧称赞:“我的老天爷!小姐!您快看!这宝石!这做工!也太好看了吧!王爷……王爷他真是……”
她想说体贴,可想起王爷那句“丢脸”的补充,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只能兴奋地看着沈知意。
沈知意也慢慢站起身,走到桌边,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璀璨的红宝石表面。触手生凉,光华流转。
“免得丢本王的脸”?
她垂下眼睫,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苍白依旧、却被这满匣华彩映照得似乎也多了几分生气的脸,嘴角忍不住一点点翘起,形成一个极浅极柔和的弧度。
呵,男人。
担心她首饰寒酸就直说嘛,非要扯什么“丢脸”。
她这位夫君,找借口的本事,还真是跟他处理政务一样……简单粗暴,又带着点可爱的笨拙。
她拿起那对红宝石耳坠,在耳边比划了一下,冰凉的触感贴着耳垂。镜中的女子,苍白的脸,乌黑的发,配上这浓烈如火的红色,竟意外地碰撞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孱弱之美。
“云苓,”她放下耳坠,声音依旧细细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收起来吧,宫宴那天,就戴这套。”
“诶!好!”云苓欢天喜地地应下,小心翼翼地将匣子合上,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
消息照例是瞒不住的。
“听说了吗?王爷给王妃送了一整套红宝石头面!闪瞎眼的那种!”
“真的假的?王爷还会操心这个?”
“千真万确!长风侍卫亲自送去的!说是……咳,怕王妃穿戴寒酸,丢了他的脸!”
“噗——这理由,很王爷!”
“不过话说回来,王爷要真觉得丢脸,随便赏两件不就得了?用得着送一整套?还是红宝石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看来王妃在王爷心里的分量,不轻啊……”
这些议论,多多少少也传到了萧绝耳朵里。
他正在校场练剑,闻言,手腕一抖,剑锋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将眼前的木桩子直接劈成了两半。
他收剑而立,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他送头面,纯粹是因为……是因为那身软烟罗颜色太素,配点鲜艳的珠宝压一压,显得庄重!对,就是庄重!
跟什么分量不分量的,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那些下人,整天就知道嚼舌根!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把剑扔给旁边的侍卫,转身就走。
只是那脚步,怎么看都带着点被人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
而主院里,沈知意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情却格外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