娲皇宫中,祥云凝滞。
女娲独坐云床,再无往日那份超然物外。
天道或人道?
舍弃天道圣位?
女娲下意识地内视己身。
那缕鸿蒙紫气静静盘旋于元神本源深处,道韵天成。
放弃它,等于自斩道基!剥离与洪荒天道规则的联系!
万古岁月修持的感悟、掌控天道造化之力的玄妙……
然而,鸿蒙紫气那“毒饵”之名,亦如一根骨刺扎在她心头!
女娲想起鸿钧那看似无波无澜的眼神,忆起今日通天点破的那场圣境之下赤裸裸的操控。
鸿蒙紫气,虽是大道之途的引路灯,亦是锁住她元神的无形枷锁!
让她这天道圣人,终究跳不出天道这方冰冷棋盘的棋子宿命。
她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天道意志容忍范围内的“自在”。
这圣位荣光之下,竟是一场万古布局里的豢养!
女娲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屈辱。
昔日证道成圣的荣耀感,在这一刻被撕扯得粉碎。
视线再次投向大地。
人道长河,暖意昭昭。
女娲能清晰感受到那条长河奔涌的生命之力,其中蕴含的不再是蝼蚁般的卑微。
而是不屈的呐喊、创造的渴望、薪火相传的壮丽。
女娲看见无数平凡的男女,于田野耕种,于山河跋涉,于病痛呻吟,于欢笑团聚……他们不再是她创造出的“工具”,
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泪有笑、承载着洪荒真正希望的人!
一丝陌生的悸动,从她造化了万物的灵台深处生出。
原来生的意义,并非赋予形态那般浅薄,而是伴随其成长、守护其传承、直至生生不息!
圣母二字,如山重临。
她昔日的漠然,今日显得如此刺眼。对人族的忽略、对危机的逃避……
通天为她承担了重责,而她仅享有那虚浮的圣名。
通天的身影浮现脑海:
那个昔日桀骜不驯,锋芒毕露的青年道人,
那个被三清排挤,被天道算计的异数,最终却以宁为玉碎的气魄,为人族扛起了守护的旗帜!
这对比,让女娲的愧疚无可附加。
新的圣位呢?
那人道圣人之席,它代表的并非仅仅是力量的更迭。
它象征着一种截然不同的道:
是认同,而非凌驾!
是守护,而非算计!
是融入那温暖的文明长河,成为人族文明脊梁的一部分,而不是垂钓气运的观棋者!
这种力量或许此刻不及天道宏伟,却蕴含着更纯粹的生之本源,与她的造化之道,似乎有着更深层次的共鸣?
女娲隐隐觉的,自己觉醒了属于造化之主对于所造生灵的真正护佑之心。
她抬首望向混沌深处,眼中不再是茫然:
“天道私欲……,而人道方载众生舟。”
女娲缓缓闭目。
那缕伴随她亿万年的鸿蒙紫气,在她元神深处,生出了不可弥合的裂缝。
“大道在上,吾女娲,今自斩圣位,自此不再是天道圣人。”
女娲的气息瞬间掉到准圣巅峰的境界。
在女娲自斩圣位的瞬间,洪荒九天之上风云色变,雷霆轰鸣,苍天泣血。
洪荒上所有大神通者都感受到了天道的不完整。
紫霄宫中的鸿钧不由的吐出金色的圣血。
先有通天裹挟人道逆天崛起,割裂天道权柄。
今有女娲自斩根基,叛出天道圣位!
导致天道变得不完整,从而导致鸿钧也受到重创。
鸿钧面色苍白,愤怒的神色压抑不住:“女娲,怎敢……”
昆仑山,上清宫。
通天欣慰的笑道:“女娲道友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昆仑山,八景宫。
老子平静的盘坐在蒲团上修炼,面色平淡,但是内心却一点也不平静,女娲能这么淡定的自斩圣位,是因为她有退路。
而自己……
昆仑山,玉虚宫。
“哼!”元始天尊面色阴寒,只剩下极致扭曲失控的脸,
“自斩圣位,她怎么敢?吾辈亿万年追求的圣位,她竟然弃之如敝履!”
“就为了那新生的人道?哼,女娲师妹,你就等着老师的清算吧!”
片刻之后,元始天尊脸上再次恢复高高在上的神态,只是心里的滋味却不知是嫉妒还是愤怒。
……
紫霄宫。
悬浮于鸿钧头顶的天道法轮虚影,此时遍布裂痕,流转的光泽变得微弱。
鸿钧端坐其下,眉心那道象征着天道本源烙印的玄奥道纹,光芒已然微弱如风中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那至高的天道,原本冷漠的声音此时已经变得焦躁不安:
“这便是你耗费万古光阴,以洪荒为盘、众生为子,布下的惊天之局?”
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冰刀刺穿鸿钧的道心:
“通天脱钩,女娲叛离!棋局崩坏至此,你该当何罪?”
“噗!”鸿钧猛地一颤,又是一缕暗淡的金色道血顺着嘴角溢出,那浑浊的眼眸,却闪过一丝毒蛇般的精光!
鸿钧非但没有恐惧绝望,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棋局尚未终局,咳咳……”
透出老谋深算的森然:
“天道虽伤,然圣位依旧是万古唯一的通天之途!
此等诱惑,岂是蝼蚁可拒?”
手指在身前一划,映现出几幅洪荒隐秘角落的图景:
北冥之海,幽寒死寂。
一只遮天蔽日、气息却略显焦躁的鲲鹏!
其阴骘的巨目中,燃烧着对鸿蒙紫气的贪婪之火!
血海翻腾,腥红映照。
无边血浪之上,冥河老祖踏波而立,身后亿万元神血神子尖啸飞舞!
他布满诡异血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天证道的疯狂野心!
鸿钧的声音带着一丝绝对掌控的讥讽:
“看这饵未沉,鱼儿依旧饿得发狂!”
“放出风声,天道有缺,圣位当择有缘者补之。”
那近乎熄灭的天道纹路,此刻微微跳动起一丝幽暗光芒:
“吾只需静待贪婪之鱼,主动入瓮。令尔等献祭未来,补我天道之残缺!”
——垂钓者,何患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