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在一家新开的日料店吃的。陆夜北选的地方，环境雅致，私密性很好。林未曦小口吃着三文鱼，心思却完全不在食物上。
三年前那张模糊的照片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陆夜北，他正专注地将烤鳗鱼夹到她碗里，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是相处多年的夫妻。
“不合胃口？”察觉到她的目光，陆夜北抬眸。
“没有，很好吃。”林未曦连忙低头，假装专心吃饭。
她很想直接问他，三年前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他愿意说，早就说了。既然选择隐瞒，必然有他的理由。
这顿晚餐在一种微妙的沉默中结束。回到家，林未曦借口要修改设计图，直接钻进了次卧。
她打开电脑，再次搜索三年前陆氏年会的相关信息。这次她换了个思路，开始查找那段时间的本地新闻。
一条不起眼的社会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知名企业年会现意外，一女子醉酒坠楼未遂》。报道很短，没有提及具体企业和人员姓名，只说是某大型企业年会，一女子在露台险些坠楼，被及时救下。
报道的日期，正好是三年前陆氏年会的那天晚上。
林未曦的心猛地一沉。她点开报道附带的唯一一张照片——虽然打了马赛克，但那件蓝色的礼服，分明就是她当时穿的那件。
所以那天晚上，她差点从露台上摔下去？而救她的人...是陆夜北？
这个认知让她手脚冰凉。为什么她会对这么惊险的事毫无印象？那天晚上她到底喝了多少酒？
她继续翻找，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但相关的报道少之又少，似乎被人刻意压下去了。
房门被轻轻敲响，陆夜北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很晚了。”
林未曦下意识地合上笔记本电脑：“马上就好。”
陆夜北的目光在合上的电脑上停留了一瞬，将牛奶放在桌上：“别熬太晚。”
他转身要离开，林未曦突然叫住他：“陆夜北。”
他回头，眼神平静：“嗯？”
“我们...”她斟酌着用词，“我们第一次见面，真的只是在签协议那天吗？”
陆夜北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林未曦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波动。
“为什么这么问？”他反问。
“就是突然有点好奇。”林未曦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
陆夜北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半晌，他直起身：“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这句话几乎证实了林未曦的猜测。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而陆夜北选择对她隐瞒。
“是关于三年前的事吗？”她鼓起勇气问。
陆夜北的眼神骤然锐利：“你想起什么了？”
“没有。”林未曦摇头，“只是...陆夜风说我们见过，我就查了一下。”
她不敢说自己看到了那张照片，更不敢提那篇报道。
陆夜北沉默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就在林未曦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淡淡道：“牛奶要凉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未曦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心里五味杂陈。他明明在关心她，却又不肯对她敞开心扉。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她很是挫败。
接下来的几天，林未曦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新工作室的装修中。她刻意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三年前的事，也不去琢磨陆夜北的心思。
陆夜北依然每天来接她下班，偶尔会带她去吃晚饭，晚上也会抱着她入睡。一切看似回到了从前的状态，但林未曦能感觉到，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周五晚上，林未曦因为要等一个重要的国际长途，在工作室待到很晚。陆夜北来接她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车子驶入公寓车库，林未曦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陆夜北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我们谈谈。”他说。
林未曦的心猛地一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两人坐在昏暗的车库里，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还是林未曦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想谈什么？”
“三年前的事。”陆夜北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你是不是很想知道？”
林未曦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是。”
陆夜北转头看她，车库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如海：“那天晚上，你确实差点从露台上摔下去。”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他证实，林未曦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为什么？我喝醉了？”
“不只是喝醉。”陆夜北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情绪，“有人在你的酒里下了药。”
林未曦震惊地睁大眼睛：“下药？谁？”
“不知道。”陆夜北摇头，“等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神志不清地趴在露台栏杆上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把你拉回来，你吐了我一身，然后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这个描述让林未曦脸颊发烫：“所以...我们那天晚上...”
“什么都没发生。”陆夜北打断她，“我把你送到酒店房间，让女服务员帮你换了衣服，然后就走了。”
林未曦怔怔地看着他。所以那天晚上，他救了她，照顾了她，却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她声音干涩，“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
陆夜北的目光落在车窗外的某一点，声音很轻：“因为从那晚起，我就心里的你印象更深了。”
林未曦的心猛地一跳。
“我查过你，知道你是个设计师，知道你开了工作室。”他继续说，“但我没想过要打扰你，直到陆清清提起那个荒谬的协议结婚提议。”
他转头看她，眼神认真：“我承认，我趁人之危了。但我不后悔。”
车厢内陷入长久的沉默。林未曦消化着这个惊人的真相，心里乱成一团。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愿意告诉我了？”她问。
“因为我不想你再从别人那里听到扭曲的版本。”陆夜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特别是陆夜风。”
林未曦想起陆夜风那句意味深长的“我们以前可能见过”，突然明白了什么：“那天晚上，陆夜风也在？”
陆夜北的眼神暗了暗：“是他提醒我你的酒可能有问题。但等我赶到露台时，你已经...”
他没说完，但林未曦已经明白了。所以陆夜风也算是间接救了她？
这个认知让她心情复杂。所以陆夜风对她的特殊关注，是因为三年前的那件事？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陆夜北看着她。
林未曦摇摇头，又点点头：“那个下药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陆夜北的声音冷了几分，“对方做得很干净。”
一股寒意从林未曦的脊背升起。三年前，竟然有人想要害她？为什么？
“这件事到此为止。”陆夜北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他的承诺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林未曦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三年前的真相似乎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是眼前这个愿意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我们回家吧。”她轻声说。
陆夜北深深看了她一眼，松开手，率先下了车。
回到公寓，林未曦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一切。她走进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试图回忆起三年前的任何细节，却依然一片空白。
洗完澡出来，陆夜北已经靠在床头等她。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去。
林未曦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陆夜北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今晚...”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百分之百？”
林未曦的脸瞬间红了。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代表着他想要更亲密的接触。自从上次陆夜风那场闹剧后，他们还没有过。
她在他怀里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呐：“嗯。”
陆夜北的手臂收紧，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这一夜，他格外耐心，也格外温柔。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弥补三年前那个夜晚的遗憾，也像是在确认彼此的存在。
当一切平息后，林未曦靠在陆夜北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三年前的谜团或许还没有完全解开，但至少今晚，他们之间那层看不见的薄膜，似乎终于被捅破了。
窗外，月光如水。林未曦在陆夜北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也许有些秘密，并不需要急于一时全部揭开。只要他们在一起，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陆夜风正对着手机上一张三年前的照片出神。照片上，林未曦穿着那件蓝色礼服，笑靥如花。
“这么快就和好了？”他轻笑一声，将手机扔到一旁，“看来，得加点猛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