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最终还是在公寓里解决了。陆夜北打电话让酒店送了餐上来，摆满了一桌子，精致得不像话，就是气氛有点微妙的凝滞。
林未曦小口喝着粥，偷偷瞄对面的男人。陆夜北吃得慢条斯理，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平时一样，但她就是能感觉到，他不太高兴。
是因为早上那个被打断的吻？还是因为她差点弄洒了牛奶？
她正胡思乱想，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陆夜北抬眼，目光掠过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
林未曦也跟着放下勺子，有点好奇地望过去。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跑腿制服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一大束……极其扎眼的香槟玫瑰。娇嫩的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包装精美得像是艺术品。
“您好，请问是林未曦小姐吗？有位先生给您订的花，请签收。”跑腿小哥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林未曦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夜北没回头，背影挺拔，但周遭的气压明显低了下去。他侧了侧身，让出空间，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的。”
跑腿小哥抱着那束巨大的玫瑰走进来，有点无措地站在客厅中央。浓郁的花香瞬间弥漫开来，几乎盖过了早餐的香气。
林未曦硬着头皮走过去，在签收单上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小哥如蒙大赦，放下花就溜了。
公寓门关上，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那束碍眼至极的玫瑰。
林未曦看着那束花，头皮发麻。没有卡片，不知道是谁送的。但她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张永年。昨天那条短信她没回，他就用这种方式？
她下意识地看向陆夜北。
他已经坐回了餐桌旁，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水晶虾饺，动作依旧优雅，但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谁送的？”他问，语气平淡，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不……不知道。”林未曦实话实说，心里有点发虚，“没留名字。”
陆夜北没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那个虾饺，咀嚼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些。
他没再看那束花，也没再看她，但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像是被抽干了，让人喘不过气。
林未曦站在那儿，感觉那束玫瑰像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可能……是客户送的？”她试图解释，声音干巴巴的，“‘星曜’项目不是启动了吗？ 可能是合作方……”
陆夜北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没什么温度，嘴角却扯出一个极淡的、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哪个合作方，这么不懂规矩？”
他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
“客户送花，会不留署名？”他朝她走过来，步伐不紧不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目光扫过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眼神冷冽，“还是说，林设计师的追求者，都这么……见不得光？”
“陆夜北！”林未曦被他这话刺得有点恼火，“你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追求者！”
“没有？”他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所有伪装，“那张永年，算怎么回事？”
果然是因为他。
林未曦心头火起，又夹杂着一丝无力。“我跟张永年早就说清楚了！我跟他没关系！这花不一定就是他送的！”
“是吗？”陆夜北嗤笑一声，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玫瑰花瓣，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那他昨天，为什么给你发短信？”
林未曦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凉了半截。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她明明没有回复，也把手机静音了……
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脸色，陆夜北眼底的寒意更重。“约你见面？聊什么？身世？”他每问一句，就往前逼近一步，直到将她逼得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林未曦，你把我当傻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她心上，带着压抑的怒火和被隐瞒的痛楚。
“我没有！”林未曦仰头看着他，眼眶有些发酸，是气的，也是委屈的。
“我是收到了他的短信，但我没打算去！我也不知道这花是不是他送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相信你？”陆夜北抬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灼热的气息喷洒下来，“你让我怎么相信？嗯？”
“短信不回，花照收。下一步是什么？是不是就要瞒着我去跟他‘聊聊’你的身世了？”
他的眼神像淬了冰，里面翻涌着她熟悉的偏执和占有欲，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类似于受伤的情绪。
林未曦看着这样的他，心里那点火气忽然就泄了。她想起他书房里那个文件夹，想起他默默关注她的七年。
他不是不信任她，他是不信任任何可能把她从他身边带走的人或事。
他缺乏安全感。而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软了下来。
“陆夜北，”她放软了声音，伸手轻轻拉住他撑在墙上的手臂，“你听我说。”
陆夜北身体僵了一下，没甩开她，但也没放松，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张永年确实给我发了短信，说有些关于我身世的事情要告诉我。但我没理他，真的。”
她看着他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我承认，我对我的身世有好奇，但我从来没想过要通过他，或者瞒着你去弄清楚什么。”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说：“这花，如果真的是他送的，我很烦。如果不是他送的，是别的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我更烦。我现在只觉得它碍事，占地方，味道还冲。”
陆夜北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但眼神依旧锐利。
“至于我的身世，”林未曦叹了口气，“那是我的过去。我想不想知道，什么时候知道，怎么知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影响我们现在的关系，更不会背着你去见什么不该见的人。”
她晃了晃他的手臂，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你能不能……别一碰到张永年或者类似的事情，就反应这么大？你这样，我压力很大。”
陆夜北沉默地看着她，深邃的眼底情绪翻涌，像是在衡量她话里的真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有些冷硬：“林未曦，记住你说的话。”
他收回撑在墙上的手，但依旧将她圈在身前，目光落在那束玫瑰上，眼神嫌恶。
“把这东西处理掉。”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哦。”林未曦乖乖应了一声，心里却松了口气。这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她正想着是直接把花扔进楼下垃圾桶还是拆了插瓶，就听见陆夜北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
“还有，那个号码，拉黑。”
林未曦动作一顿，抬头看他。
陆夜北眼神沉静，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强势：“需要我帮你？”
“……不用。”林未曦抿了抿唇，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找到张永年的那个号码，按下了“阻止此来电号码”。
“好了。”她把屏幕亮给他看。
陆夜北扫了一眼，脸色这才算是彻底缓和下来。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
“吃饭。”
他转身走回餐桌，仿佛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
林未曦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束依旧娇艳的玫瑰，心情复杂。她走过去，抱起那束花，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扔掉。
抱着花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陆夜北正坐在餐桌旁，慢悠悠地喝着咖啡，晨光落在他侧脸上，平静得仿佛刚才那个失控逼问的人不是他。
这个男人，真是……别扭得要命。
但也，真实得让她无法放手。
她叹了口气，拉开门，把那份“不长眼”的礼物，连同它带来的麻烦，一起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