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北发现,苏未曦最近有点不对劲。
倒不是说她对他不好,或者有什么明确的脾气。
她依旧温柔,照顾两个孩子尽心尽力,工作室的事情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就是……太安静了。
晚上他回家,她还是会迎上来,接过他的外套,问一句“回来啦?”,但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游离。
吃饭的时候,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工作室的趣事,或者细碎地询问他一天的工作累不累。
更多的是安静地听着他和偶尔插话的曦宸交流,或者专注地照顾着要喂饭的曦然。
这种变化很细微,却足以让一直将她放在心尖上的陆夜北敏锐地捕捉到。
他仔细回想了最近的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除了……那个新启动的合作项目。
这天晚上,哄睡了两个孩子,苏未曦靠在床头看一本珠宝设计年鉴,陆夜北处理完邮件,合上电脑,侧身看着她。
“曦曦。”他开口。
“嗯?”苏未曦从书页里抬起头,眼神温和,却少了点往日看到他时的亮光。
“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陆夜北直接问道,他不喜欢猜,尤其是关于她的事。
苏未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你最近话少了。”陆夜北伸手,将她脸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及她细腻的皮肤,带着安抚的意味。
苏未曦垂下眼睫,翻了一页书,语气听起来很随意:“可能有点累吧。工作室最近在准备新系列,曦然晚上睡得不太安稳。”
理由充分,合情合理。
但陆夜北就是觉得不对。他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掌心的纹路。
她不是那种会因为工作和孩子就把情绪带回家,并且持续低落的人。
他沉默了几秒,决定主动提及那个可能的原因。
“最近集团在和齐氏合作一个新项目,投入比较大。”他语气平淡地开启话题。
苏未曦翻书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表示她在听。
“齐氏那边的代表,是齐董的千金,齐悦。”陆夜北继续说道,目光紧紧锁着她的反应,“她会作为项目副代表,参与前期的对接工作。”
他看到苏未曦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是吗?那挺好的,年轻人有干劲。”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
陆夜北心里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更明显了。
她太平静了。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听到合作方是个年轻女性,多少会带着点调侃问他“对方漂亮吗?”或者“好不好相处?”之类的话。
可现在,她只是客套地评价了一句,仿佛在谈论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嗯,能力看起来不错,国外名校毕业,在齐氏历练过几年。”
陆夜北顺着她的话说,一边观察她的神色,“接下来一段时间,因为项目启动,我和她工作上的接触可能会比较多。”
他说这话,带着明确的报备和让她安心的意图。
苏未曦终于抬起头,看向他,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工作嘛,正常的。我相信你。”
“相信你”三个字,她说得很自然,眼神也坦诚。
可陆夜北就是觉得,那笑容底下,藏着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涩意。
他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她心里有事却不肯跟他说的样子。
他宁愿她像以前那样,有什么疑问或者不开心就直接问出来,甚至跟他闹点小脾气,也好过现在这样,把情绪闷在心里,表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
他伸手,握住她放在书页上的手,掌心包裹住她的微凉。
“曦曦,”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猜测。有任何事,任何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人或者话,都要告诉我。”
苏未曦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熨贴着她微凉的皮肤。
她心里那点因为听到“齐氏千金”“年轻能干”“接触会多”而泛起的、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和微酸,似乎被这温度驱散了一些。
她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终于露出了一个比较真实的、带着点无奈的笑容。
“真的没什么,可能就是我自己想多了。”她叹了口气,“可能是前段时间太忙了,没调整过来。你别担心。”
她还是没有明说。
陆夜北知道,她不是不信任他,或许只是那点情绪本身就很模糊,连她自己也抓不真切,又或者,她觉得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跟他开口,显得自己太小气。
他不再逼问,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明天项目启动会,晚上有个欢迎酒会,需要携伴出席。”他换了个话题,“你陪我一起去?”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他将她牢牢带在身边,置于所有人目光之下的信号。
苏未曦看着他深邃眼眸里的坚持和邀请,心里那点残留的阴霾彻底散了。她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下午,陆氏集团顶楼会议室。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双方项目组的核心成员。陆夜北坐在主位,气场强大,听着下属汇报项目前期规划。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周时砚引着一位年轻女性走了进来。
“陆总,各位,这位是齐氏集团的齐悦,齐小姐,本次项目的副代表。”周时砚公式化地介绍。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齐悦确实很出众。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衬得她身形高挑,气质干练。
妆容精致,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主位的陆夜北身上,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
“陆总,您好,久仰大名。”齐悦走上前,主动伸出手,声音清脆,姿态落落大方。
陆夜北站起身,出于礼节,与她短暂地握了一下手,一触即分,表情依旧是惯常的疏离和公事公办。“齐小姐,欢迎。请坐。”
齐悦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正好在陆夜北的斜对面。会议继续进行,她听得非常专注,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都切中要害,显示出不俗的专业能力。
陆夜北在处理公务时,心无旁骛,并未过多关注这位合作方的千金。
但他能感觉到,那道来自斜对面的、带着欣赏和探究的视线,时不时会落在他身上。
他不动声色,继续主持会议,心里却在想:晚上,得把身边这个位置,牢牢拴在自己身边才行。
而此刻,正在工作室里检查新一批宝石原料的苏未曦,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是陆清清发来的消息。
【未曦姐!我听说跟我哥合作的那个齐氏,派来个千金?长得还挺漂亮?什么情况啊?】
苏未曦看着屏幕上的字,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昨晚陆夜北提到“齐悦”时,那平静无波却特意报备的神情。
她放下手中的放大镜,回复道:
【嗯,是有一个代表。工作接触而已,别瞎猜。】
放下手机,她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轻轻吐了口气。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