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屏幕朝下，像是怕它突然亮起来刺伤眼睛。银行那笔五万块的入账通知还停在通知栏里，但他已经顾不上看第二眼。
他翻开笔记本蓝页，指尖划过之前写下的四个名字——供应商负责人、仓库值班员、行车记录仪、通话记录是否外泄。前两个已经被周强查实排除，第三个他昨晚也亲自调了停车场监控确认无异常，第四个……暂时没发现泄露痕迹。
可越是查不出问题，心里越不踏实。
他盯着“全息玻璃”这几个字看了两秒，忽然想起艾米丽昨天走前说的话：“没有那种能折射全息影像的特种玻璃，再美的星空也只能挂在天上。”
他打开系统界面，点开“科技资源包”。列表滚动了一下，跳出十几条资源信息，大多是一些实验室和研发团队的联系方式。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一条加粗备注上：华东光电材料有限公司——国内唯一量产全息投影特种玻璃厂商。
他抄下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对方声音压得很低：“陈总？”
“是我。”
“您别说了，这项目我们做不了。”
“连谈都不谈？”
“不是我不愿意，是根本没法谈。”那人顿了顿，“你们要的玻璃，参数我们都评估过，技术上没问题。但上周市里几家同行突然被约谈，说是‘产业协调’，其实就是警告——谁给星耀文化供货这种材料，谁就别想在江川混了。”
“谁出面约谈的？”
“您真不知道？”对方冷笑一声，“吴总最近特别关心新材料行业的发展，听说还专门请了几位专家开座谈会，主题就叫‘企业社会责任与区域市场稳定’。”
陈砚舟嘴角扯了一下：“所以他直接放话，谁供货就让谁消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气：“我劝您也别追着问了。我已经说了不该说的，再聊下去，连我这个号都会被注销。”
“最后一个问题，”陈砚舟语速不快，“你们有没有偷偷留一批货？”
“有。”对方几乎是立刻回答，“但我们不敢发，也不敢说。等风头过了再说吧。”
“如果我现在就能把风头压下去呢？”
“那您得先活到那天。”
电话挂了。
陈砚舟把手机轻轻放在桌上，没动。他知道这不是夸张，吴振海从来不做空头威胁。上个月一家建材商顶着压力给他供了一批水泥，结果第二天公司账户就被冻结，理由是“税务稽查”。第三天，老板的儿子在校门口被人围堵，照片当天就上了本地论坛。
这不是商战，是剿杀。
他打开电脑，准备调取近期所有通讯记录和文件传输日志。刚点开后台管理工具，任务栏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小图标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绿色的小齿轮，标注为“update_service.exe”，运行时间显示已持续三小时四十七分钟。
他从没安装过这个程序。
他调出进程监控面板，发现这个服务每九十秒就会向外发送一次数据包，目标Ip经过多重跳转，源头无法追踪。更奇怪的是，它占用内存极低，几乎不产生磁盘读写，像一只趴在系统角落的老鼠，只等着偷听主人的秘密。
他没急着删。
反而打开了一个空白文档，敲了一行字：“全息玻璃备用方案_v3.docx”，又在里面随便填了几组参数和假供应商名称，保存后特意拖到桌面最显眼的位置，停留十秒，然后关闭。
做完这些，他从抽屉里取出另一个U盘，插进主机。这是周强上个月送他的二手篮球改装的存储器，外壳还是破的，接口处缠着胶布。他把真实的技术资料全部拷进去，拔掉，塞进包夹层。
然后他点开系统技能卡列表，在一堆灰色未激活的选项中找到了一张新卡：【商业间谍防御】——这是今早刚解锁的奖励，来源不明，估计是昨晚在洗手间那段记忆紊乱触发了某种隐藏成就。
他点了启用。
屏幕瞬间变黑，三秒后弹出红色警告框：
【检测到3个隐蔽定位程序】
update_service.exe（伪装为系统更新）
cloud_sync.dll（伪装为云同步组件）
display_helper.sys（伪装为显卡驱动）
【数据上传频率：每90秒一次】
【目标服务器：未知代理链】
陈砚舟盯着那串跳动的Ip地址，忽然笑了一声。
他的脑海中迅速闪过各种应对策略，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冷静。他知道，这场看不见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挺会藏啊。”
他没清除程序，也没断网，而是新建了一个用户账户，命名为“实习生小王”，权限设为最低，并在这个账户里反复打开那份虚假文档，浏览时间精确控制在每次八到十二秒之间。
接着，他在主账户里登录邮箱，给赵宇发了封邮件，标题是《关于连廊灯光调试的几点建议》，正文全是无关紧要的施工细节。发完后，他又用“实习生小王”的账号登录公司内网，假装下载图纸，动作慢得像新手操作。
做完这一切，他合上电脑，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他知道，现在监听他的人一定正盯着某个后台屏幕，看到“陈砚舟频繁访问虚假方案”，误以为他已经转向替代路线。而真正的计划，连他自己都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草图。
他拿出笔记本，在蓝页写下一行新线索：
“吴振海要封锁的不只是玻璃，还有信息流。”
下面又补了一句：
“既然他想看我做什么，那就让他看个够。”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三点十七分。工程部说压电模块样品四点送达，按流程需要双人签收。他原本打算让小李去办，但现在改了主意。
他拨通小李电话：“待会儿样品到了，你先别签。我在办公室等你，一起验收。”
“好嘞。”
“还有，带台备用手机过来，不用联网的那种。”
“啊？为啥？”
“就当帮我个忙。”
电话挂了，他顺手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扔进抽屉。
窗外工地安静得出奇，连风穿过钢架的声音都变得稀薄。远处那根空中连廊的骨架孤零零地悬着，像一道还没缝合的伤口。
他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全息投影”四个字下面画了个圈，然后从口袋掏出一张便签纸，贴在旁边——上面写着一串数字：87.3%。
这是艾米丽昨天在草图背面写下的另一行小字：“人在动态光影环境中，冲动消费概率提升87.3%。”
他盯着这串数字看了很久。
她是怎么算出来的？实验数据？模型推演？还是……她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这场仗从一开始就不只是技术和资金的较量。有人在用恐惧封锁供应链，有人在用代码窃取情报，而有人，却在用数学预测人性。
他转身回到座位，打开离线硬盘里的设计图，放大到连廊顶部结构。那里预留了八个嵌入式接口，正是为全息投影系统准备的供电与信号通道。
他记得艾米丽当时说：“这些接口一旦封死，后期改造成本翻倍。”
他还记得自己回了一句：“所以必须现在定下来。”
现在想来，她可能比谁都清楚，这一天迟早会来。
他关掉图纸，打开系统界面，找到“财富值”余额：12.8万。
下面有一行提示：【可兑换：短期租赁海外服务器】【可兑换：匿名通信通道】【可兑换：紧急法律顾问咨询x3次】
他没选。
而是点进人脉资源库，翻出一条沉寂已久的记录——“江川市工信局技术审查组，联络人：孙工”。
这是三个月前完成一项政策调研任务时获得的资源，一直没用。现在，或许是个时候了。
他记下联系方式，正准备关闭系统，忽然注意到技能卡列表底部闪过一条新提示：
【检测到高风险决策倾向，建议暂缓行动】
他盯着那行字，笑了下，反手就把提示框关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劝退了？”
他重新打开那个名为“实习生小王”的账户，再次打开虚假文档，仔细调整了其中一组参数，把“备用光源功率”从200w改成450w，然后截图发到内部群，附言：“初步测试建议，大家看看有没有问题。”
消息发出后，他立刻退出账户，拔掉网线。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安静。
空调吹出的风带着一丝凉意，他没动，只是看着屏幕上那条静静躺在群聊里的消息，像一颗埋好的雷。
他知道，最多两个小时，这条消息就会被某双看不见的眼睛捕捉到，传送到某个会议室里，摆在某个人的桌面上。
而那时，他们会以为，陈砚舟已经放弃了原计划。
他合上笔记本，从包里取出那个破篮球U盘，握在手里。
球皮上有道裂口，边缘磨得发白，像是被人攥得太久。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三点五十一分。
再过九分钟，小李就要带着样品来了。
他把U盘放进裤兜，站起身，走到门边，把门锁拧了两圈。
然后他站在原地，听着走廊尽头电梯缓缓上升的声音。
金属缆绳轻微震动，像某种生物在黑暗中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