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转身走出小巷，袖口蹭到了推车铁皮，发出轻微的刮擦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小巷里格外清晰，仿佛是小巷对他这一趟走访的轻微回应。
他没回头，只是把笔记本重新塞进双肩包，拉链合上的瞬间，“咔哒”一声，像是给这一段探索暂时画上了个小句号。此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在安静的空气中，这震动声也显得格外突兀。
会议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他低头看了眼通知短信，脚步没停，穿过老街斑驳的屋檐。老街的屋檐有着岁月的痕迹，瓦片上长着些许青苔，像是老人脸上稀疏的皱纹。
拐上主路时正好一辆公交靠站，公交车身沾着城市的灰尘，车窗玻璃有些模糊。他没上车，而是径直走向街对面的写字楼，玻璃幕墙映出他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和略显凌乱的额发，在阳光下，那额发仿佛在诉说着他这几日的忙碌。
电梯里，他从包里抽出一支红笔，在手掌心写了两个字：数据。这两个字，承载着他对项目的分析与判断，是他在这场商业博弈中的有力武器。红笔的笔尖在手掌心划过，留下淡淡的红色痕迹，像是他在这复杂项目上留下的印记。
会议室门推开时，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主位那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低头翻文件，金边腕表在灯光下闪了一下，那光芒有些刺眼，仿佛在宣告着这个男人的权威。陈砚舟认得他——李代表，基金风控，业内有名的“铁算盘”，三个月前在立项会上一句话就把他打回重做方案，当时那句话如同重锤一般，砸得他有些懵，但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完善方案的想法。
“来得挺快。”李代表头也没抬，声音冷淡，像是一块冰，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热情，“我刚看完你提交的招商进度表。”
“路上没堵。”陈砚舟把包放在桌角，动作沉稳，打开投影设备，“您要是早半小时发消息，我能带杯咖啡过来。”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带着一种自信。
对面有人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些许嘲讽。李代表终于抬头，眼神像在看一个试图讨巧的学生，冷冷的，让人心里一紧：“你觉得这事儿能用玩笑开场？”
“不是玩笑。”陈砚舟点开ppt，神色认真，“是缓和气氛。毕竟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能会让您觉得我在画大饼。”他的声音平稳，试图打破这有些紧张的气氛。
屏幕亮起，首页标题浮现：三级品牌生态模型——从引流到留客的闭环设计。这个标题，是他无数个日夜思考、分析的成果，是他为项目规划的宏伟蓝图。
“国际品牌负责拉人，国内网红品牌让人愿意多待，本地非遗品牌则让人记住这里。”陈砚舟语速平稳，就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讲师在讲解复杂的课题，“听起来像拼盘？其实是个链条。”
李代表手指敲着桌面，发出“嗒嗒”的声音，在这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明显：“成本呢？三个头一起烧钱，你打算哪头先断气？”他的语气里带着质疑，仿佛已经看到了项目失败的结局。
“都不用断。”陈砚舟翻页，调出成都某综合体的数据图表，那图表上的数据清晰明了，是他精心收集和分析的成果，“他们去年试过这模式，首年客流涨了31%，第三年租金上浮25%。”
“案例特殊。”李代表摇头，眼神里满是不信任，“人家地段好，背靠地铁枢纽。”
“我们也不差。”陈砚舟切换地图，地图上的标记和线路一目了然，“项目距地铁口步行四百米，周边三公里内常住人口八十万，十五到三十五岁占比64%。这不是潜力，是现成的池子。”他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仿佛已经看到了项目成功后的景象。
“可本地品牌呢？”另一个投资方开口，眼神里带着审视，“你说的那个糖画摊，一天卖二十份，进场后就能翻十倍？别告诉我靠情怀发电。”
陈砚舟没反驳，反而问：“您小时候吃过糖画吗？”他的问题有些出乎意料，让对方一愣。
“这跟项目有关系？”那人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有。”陈砚舟调出一组对比图，图上的画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左边是王记糖画现在的营业环境——断电老街，晚上八点没人影；右边是模拟商场中庭，节假日人流热力图。同样手艺，曝光量差七倍。”
他指着右侧画面，语气坚定：“我们测算过，保守估计，单日销量能到一百五十份以上，毛利率67%。这不是靠情怀，是把鲨鱼放回海里。”他的比喻生动形象，试图让投资方理解项目背后的商业逻辑。
会议室安静了一瞬，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大家都在思考着他的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又期待的气氛。
李代表冷笑：“所以你是说，以前它在鱼缸里憋屈？”
“差不多。”陈砚舟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笃定，“现在的问题不是它能不能活，而是我们敢不敢让它游起来。”
“那万一游不动呢？”李代表身体前倾，眼神锐利，像是一把剑，试图刺破陈砚舟的自信，“三个品牌类型不同，管理难度翻倍，运营成本压不下来，最后就是三头蛇——一头进钱，两头出血。”
陈砚舟合上电脑，从包里抽出一张打印纸，动作果断，推过去：“这是三年收益预测曲线。”
纸上，一条折线从左下角缓缓爬升，第二年q3开始陡然上扬，最终落在“累计净现金流转正”节点，那线条就像他心中的希望，不断向上延伸。
“第二年第三季度，三大品牌协同效应爆发。”他指着斜率最陡的一段，声音充满了激情，“客流转化率跳升12个百分点。原因很简单——顾客在快时尚店消费完，顺脚就上了三楼吃国潮餐，临走再给爸妈带个糖画礼盒。”
“礼盒？”有人挑眉，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冷藏包装，印祖传‘糖龙图’。”陈砚舟打开手机展示设计稿，设计稿上的图案精美，“扫码还能听老人讲手艺来历。我们测试过，附加价值提升40%。”
李代表盯着曲线图看了许久，仿佛要把那曲线看穿，忽然问：“这个模型，你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从决定做‘江川味道’那天起。”陈砚舟收起纸张，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执着，“数据不会撒谎，但需要有人读懂它背后的逻辑。”
“那你倒是说说，逻辑在哪？”
“在人的行为习惯里。”陈砚舟重新打开ppt，调出消费者动线分析页，分析页上的数据和图表清晰展示着消费者的行为模式，“67%的顾客在快时尚店消费后，会继续向上探索餐饮与文创区，平均停留时长增加42分钟。这意味着更高的整体坪效。”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您觉得我们在烧钱，其实是在织网。每一根线单独看都不粗，可织在一起，就能兜住流量。”
会议室陷入沉默，空调低鸣，屏幕上数字静静闪烁，仿佛时间都停止了。大家都在消化着他的话，思考着项目的可行性。
李代表终于开口：“……把这份模型发给财务部，做个压力测试。”语气已经变了，从之前的质疑变成了考虑。
陈砚舟没接话，只是默默合上电脑，收起笔记本，动作沉稳而有序。
“细节我们还得聊。”李代表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一丝认可，“比如抽成比例、退出机制、应急预案。”
“随时恭候。”陈砚舟拎起包，姿态从容，“明天我可以带运营团队过来，现场拆解每个环节。”
“行。”李代表点点头，表情缓和了许多，“不过下次别空手来了。”
“要咖啡还是茶？”陈砚舟笑着问，气氛轻松了一些。
“带个靠谱的预算表。”李代表半开玩笑地说。
陈砚舟笑了下，转身走向门口，步伐坚定。走廊灯光明亮，他站在窗前看了几秒远处工地的塔吊，那塔吊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像是他对项目的期待，不断向上伸展。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输入一行字：“三级模型通过初审，下一步细化财务拆分。”然后背好双肩包，按下电梯按钮。
手机又震了一下，像是命运的一次轻微提醒。
是赵宇发来的消息：“味觉实验室那边等你回话，独家合作到底做不做？”
陈砚舟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回复：“让他们再等等。”他的回复不紧不慢，有着自己的节奏。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按下b1。地下停车场光线微暗，他走向自己的车，钥匙刚插进锁孔，手机再次震动。
林悦的消息： “你给王记糖画做的数据分析报告，我看了。第三页的复购率推算有问题——你用了杭州的数据当基准，但江川的消费习惯偏保守，建议换成长沙样本重新校准。”
陈砚舟停下动作，靠着车身站定，陷入了思考。他翻开笔记本，蓝笔页上密密麻麻记着老街走访的要点，目光落在其中一行：日均客流量模拟值：187人（基于杭州五一假期数据）。那数字仿佛在提醒他，数据的准确性至关重要。
他抬起笔，在旁边划掉，写下：换长沙五一数据，修正为132人。动作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打开手机计算器，快速输入一串数字，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跳动着。收益曲线微微下压，但仍在盈利区间，他的眉头微微舒展。
他松了口气，回她：“改了。”声音轻松，仿佛解决了一个小难题。
刚发出去，抬头看见前方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窗半降，副驾坐着的人侧脸一闪而过。那侧脸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的心中涌起一丝疑惑。
陈砚舟眯了下眼，试图看清那人的面容。那辆车在出口处停了一下，似乎在等什么人，发动机发出轻微的轰鸣声。
他没动，只是把手机放回口袋，拉开车门坐进去，动作熟练。引擎启动的瞬间，那辆黑车也跟着驶出了停车场，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看着黑车离去的方向，心中暗暗思索着，这辆车和车上的人，会与项目有什么关联吗？随后，他踩下油门，驶向了下一个目的地，心中充满了对项目未来的期待和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