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时，陈砚舟的背包带勾住了门缝，他顺势往里一拽，金属边沿擦过袖口，那道磨痕又添了点灰。手机在掌心震动第二下，他才低头看。
赵宇的消息还在：“咖啡厅定了，就在公司楼下那家，十点整，别迟到。”
他没回，把手机翻面塞进外套内袋，另一只手摸了摸笔记本的硬壳封面——红蓝两支笔都在，昨晚发布会前写的“真实故事优先”还没划掉，反倒被他用红笔圈了起来。
走出大楼时风不大，阳光正好斜切过玻璃幕墙，照得人眯眼。他抬手挡了一下，顺手整理了下领口，衬衫第三颗扣子倒是扣好了，不像某些总爱拍肩膀的老板。
咖啡厅靠窗的老位置空着，他走过去坐下，把包放在左手边，拉开拉链，抽出文件夹。律师函副本、第三方客流报告、发布会视频截图，一张张摆开，像打牌前理顺手里的牌型。
七分钟。
他看了眼表，从包里取出系统界面，指尖滑动两下，【国际市场分析】技能卡图标还亮着，倒计时剩三小时四十二分。他点了下“启用”，眼前闪过一行小字：“数据关联度提升，谈判辅助模式开启。”
刚收起手机，门口风铃响了。
快时尚品牌经理穿了件浅灰夹克，手里拎着公文包，进门就左右张望。陈砚舟没起身，只是把面前那杯温水往旁边挪了半寸，顺手抽出一张纸巾垫在杯底。
对方看见他，快步走来，放下包，喘了口气：“抱歉，地铁安检排长队。”
“不急。”陈砚舟把水推过去，“您赶路辛苦了。”
经理愣了下，接过杯子，低头喝了一口，眉头松了点。
陈砚舟看着对方的神情变化，心里默默评估着这次合作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项目的合作，更是两个品牌在未来市场中的共同布局。
“我刚看完发布会回放。”他放下杯子，打开公文包，“总部那边也看了，舆情监控显示负面声量归零，正向讨论爆了。他们……态度变了。”
陈砚舟点头：“变是好事，说明还有判断力。”
“但风险还在。”经理直说，“我们品牌形象主打真实、年轻、本土融合，这次要是再被卷进风波，不只是撤合作，股价都会受影响。”
“所以你们想加免租期？”
“五个月。”经理看着他，“算作声誉缓冲期。”
陈砚舟没反驳，反而从文件夹里抽出平板，点开一段剪辑视频。画面里王大爷站在台上，声音不大：“我没给陈总一分钱。他还帮我填表格，申请非遗传承补贴。”
台下记者鼓掌。
镜头切到酱鸭摊老板娘：“我儿子差点报警，以为我被骗了。结果合同看了三遍，一分钱进场费都没有。”
视频结束，咖啡厅背景音乐刚好换了一首轻快的钢琴曲。
“这是我们的防御方式。”陈砚舟收起平板，“不用公关稿，不用删帖，让真人说话。谣言怕什么？怕真话。”
经理盯着桌面，手指轻轻敲了两下。
“你们的品牌调性是什么？”陈砚舟翻开笔记本，蓝笔标注的数据清晰可见，“强调真实联结，关注本土文化再生，目标客群是十八到三十五岁、有社会参与意识的年轻人。”
他指着其中一行：“过去七十二小时，社交媒体关于‘江川味道’街区的正向讨论增长470%，68%提到‘文化价值’‘手艺传承’‘本地认同’。这不是我们在造势，是消费者自发在讲这个故事。”
顿了顿，他说：“而你们，正是这个故事里最年轻的那一部分。”
经理抬头：“可三个月免租期，还是太短。”
“那就换个算法。”陈砚舟合上本子，“免租期不变，但我方追加三项资源：黄金时段数字广告位、开业首周联合直播、会员系统优先接入权。你们的品牌内容，直接出现在我们所有宣传主视觉里。”
他往前倾了半身：“不是我们求你回来，是我们一起，把故事讲得更大。”
经理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上次我来这儿，是来终止合作的。”
“今天呢？”
“像重新开始。”他拉开公文包，取出合同，“不过……能不能加个条款？”
“你说。”
“我们派一个人，参与你们的文化活动策划。”经理认真道，“不能光听你们说什么，我们也得做点什么。万一再出事，站出来的也不止你一个。”
陈砚舟从文件夹底层抽出一页附加协议，上面已经打印好“品牌共治条款”六个字。
“早准备好了。”他推过去，“共建者，不是租客。你们的声音，本来就应该在场。”
经理看着那页纸，足足五秒，然后掏出钢笔，在签名处落笔。
签完，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陈砚舟握住，力度适中：“生意最难的从来不是开头，而是中断之后，还能不能接上。”
经理的回应里多了几分真诚，而陈砚舟的心里，也悄然松了口气，连日来的紧绷终于有了缓解。
“你能接上。”经理收起合同，语气轻松了些，“而且接得比原来稳。”
“那是因为，”陈砚舟开始收文件，“有些人宁可两天不开门，也不愿给人添麻烦。这种人一旦开口说话，声音就压得过谣言。”
经理点点头，提起包准备走：“回头我们内部开个会，尽快定直播时间。”
“随时等通知。”陈砚舟把文件夹夹好，也站起身。
两人并肩走出咖啡厅，阳光洒在台阶上，照得人影短短的。
“对了，”经理忽然停下，“你们那个糖画大爷，最近还直播吗？”
“昨天下午三点，一场两小时，涨了八千粉。”陈砚舟说，“他孙子教的。”
“有意思。”经理笑了笑，“下次直播，能不能让我们品牌账号连麦？就说……支持传统文化。”
“可以。”陈砚舟点头，“不过有个条件。”
“你说。”
“你们主播得先学画一只凤凰。”
经理一愣，随即笑出声：“行，我要是画不出来，当场买十份联名款。”
“成交。”陈砚舟伸手，两人又握了一次。
握手时，陈砚舟能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那是一种信任的传递，也是一种对未来共同挑战的期待，他看向窗外，阳光正好，似乎预示着这次合作将带来不一样的光明前景。
经理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你们这项目，真的不会收进场费？”
“三百二十七家商户，每一家合同都可查。”陈砚舟从包里抽出一份清单递过去，“你要现在打钱，我也拦不住。”
经理接过，翻了两页，摇头笑了：“我现在信了。”
他挥挥手，走向街角。
陈砚舟原地站了几秒，把清单收回文件夹，夹在腋下。他拉开背包，把红蓝两支笔重新插好，拉上拉链时，听见金属头与布料摩擦的轻响。
抬头看了眼办公楼，他迈步朝大门走去。
阳光落在袖口，那道磨痕微微发亮，像旧伤疤突然晒到了太阳。
他走进大堂，刷卡，等电梯。
金属门缓缓开启，他抬脚迈进。
就在身体完全进入的瞬间，手机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新邮件提醒。
发件人：法务部。
标题：《风险评估补充材料》。
他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点下去，心里想着这封邮件里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