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王抬起脚的那一刻，林青的神经绷到了极点。他没动，眼睛死死盯着那双泛着绿火的眼眶。可那脚并没有踩下来，而是缓缓落回地面，激起一圈尘土。
林青知道机会来了。
刚才他放下吊坠、解下符袋，是赌。赌这东西还保留一丝守墓的执念，不是纯粹杀戮的怪物。现在它停了，说明它在判断，在犹豫。
人可以骗自己，尸体不会。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右手指尖蹭过唇边，猛地咬破，一滴血甩向小雨脚底。紧接着又是一道，落在赵刚鞋面。两道看不见的纹路悄然成型，像是泥土上多了一道划痕，没人注意到。
小雨察觉到林青的动作，想开口，却被他一个眼神止住。
“别出声。”
他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
赵刚握紧刀柄，额头冒汗。他知道林青在做什么，可他看不懂。这地方太邪门，连空气都像压在胸口。但他选择相信——从进墓开始，每次险境都是林青拉他们回来。
林青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青铜环。它还在发烫，但不像之前那样刺手。裂痕蔓延得厉害，金光断断续续地闪，像是快耗尽的油灯。
他把它掏出来，托在掌心，左手五指张开，按向地面。
“起。”
话音落下，环身轻轻震动了一下。一道微弱的金线从掌心扩散出去，贴着地面爬行，绕着小雨和赵刚画了个圈，最后回到他脚下。淡金色的光晕浮起不到一寸高，像一层看不见的罩子。
风撞上来，被挡住了。
原本卷着碎石打脸的阴风，在靠近三人时突然偏转，像是撞上了无形墙壁。小雨瞪大眼，她感觉周围的压迫感一下子轻了。
林青喘了口气。这一招叫“地脉引”，是他最近才练熟的。靠的是对符术的理解加上一次次失败的尝试。以前画十张有八张失效，现在能稳住三成效果，已经是极限。
但这足够了。
尸王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当它的视线掠过林青时，那双绿火跳动了一下。
林青没躲。
他知道对方已经盯上他了。从他站出来那一刻起，就成了目标。躲没用，只能硬扛。
他伸手摸向腰间的符袋。袋子空了一半，剩下的都是压箱底的东西。他抽出三张黄纸符，背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纹路，边缘还嵌着细碎的银粉。
雷火符，他自己改良过的版本。
普通符咒打在尸王身上跟挠痒差不多，但光不一样。刚才两次吼叫前，它都闭了下眼。林青记住了这个细节。
怕光，就是弱点。
他把三张符夹在指间，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顺着经脉往下沉。肋骨处还在疼，那是刚才被拳风扫中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像有东西在里面拉扯，但他不能停。
“三星拱照。”
他低喝一声，三张符同时离手，却没有直接飞出去，而是在他头顶缓缓旋转，像三片枯叶被风托着。符纸背面的银粉开始发光，一点、两点、三点，连成三角。
墓室内的温度骤降。
尸王察觉到了异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预警。它抬起手，黑气在掌心凝聚。
林青不等它出手。
他双手合十，猛地往下一压。
“爆！”
三张符瞬间加速，呈品字形直扑尸王面部。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砰！
第一张炸在左眼上方，电光四溅，焦味弥漫。第二张紧跟着命中右眼，轰然爆开一团白焰。第三张擦着眉心划过，引爆在额头正中。
尸王发出一声闷响，不是惨叫，更像是金属撞击后的回音。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巨脚向后退了半步，落地时震得地面裂开几道新缝。
绿火剧烈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灯泡。它抬手摸向额头，指尖抹过一道焦黑的痕迹，缓缓收回，看着上面冒起的一缕青烟。
全场死寂。
谁都不敢动。
刚才那一击，实实在在打中了。不是虚招，不是干扰，是真的伤到了。
小雨捂着嘴，眼里全是震惊。她见过林青用符，但从没见过这么狠的打法。三符齐发不说，还能控制轨迹，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赵刚也愣住了。他只知道林青懂点道术，没想到能正面硬刚尸王。
林青站在原地，脸色发白。刚才那一击耗掉了他大半力气，双腿发软，全靠意志撑着。他没去看战果，而是迅速从袖子里摸出最后一张空白符纸，用朱砂笔快速勾画。
他不能停。
这种级别的东西，一次受伤只会让它更警惕。接下来的攻击会更快、更猛。
果然，尸王缓缓抬起头，双眼闭了一下，再睁开时，绿火比之前更亮，也更冷。
它动了。
不是冲过来，而是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林青的方向缓缓收紧。
一股压力迎面压来，林青感觉胸口像被铁链缠住，呼吸变得困难。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像是钉进了地里。
这是控魂术一类的手法，靠的是威压和精神压制。
林青咬牙，舌尖顶破上颚，强行提起一口气。他左手将刚画好的镇魂符往前一送，符纸无火自燃，化作一道波纹荡开。
压力稍减。
他趁机侧身一步，脱离正对方向。同时右手一扬，把剩下几张普通驱邪符甩向两侧地面，形成一个弧形阵列。
这些符不求伤敌，只为扰乱它的注意力。
尸王果然顿了一下，头微微转动，似乎在判断那些符的威胁程度。
就在这瞬间，林青再次结印，口中默念《茅山秘箓》中的破邪口诀。每一个字都像在烧嗓子，但他必须念完。
最后一个音节出口，他双掌朝天，猛然翻转。
地面那几张贴符同时亮起，光芒交错，织成一张网状光幕，短暂遮住了尸王的视野。
林青抓住时机，冲着小雨和赵刚吼：“趴下别动！”
两人立刻蹲低身体，缩进符阵保护圈内。
几乎在同一秒，尸王一掌拍出。
掌风横扫，整片区域的石板全部炸裂，碎石如刀飞射。几块砸在金光罩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又被弹开。
林青被气浪掀得后退三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他顾不上疼，立刻检查青铜环的状态。金光还在，但越来越弱，环身的裂痕已经快要连成一片。
撑不了多久了。
他抬头看向尸王。对方站在废墟中央，黑气重新聚拢，双目锁定他，没有再贸然进攻。
它在等。
等他先出手，等他露出破绽。
林青擦掉嘴角渗出的血丝，慢慢站起来。他知道不能再拖了。要么想办法沟通，要么拼到最后谁都活不成。
他把手伸进怀里，摸出那枚铜钱剑吊坠。它还在地上，离尸王不远。
“我们不是来抢的。”他说，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整个墓室，“你要护的东西，我们一件都没碰。”
尸王不动。
林青往前走了一步。
“如果你是要守规矩，那我们现在就走。不带走任何东西。”
他又走一步。
“但这些人里，有的是为了活命才进来，有的是被人逼的。他们不该死。”
第三步。
距离吊坠只剩两米。
他弯腰，捡起吊坠，握在手里，然后高高举起。
“我以茅山弟子之名起誓——此墓之物，分毫不取。若违此誓，天雷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