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盯着那堵墙，刚才的影子消失了。
他没动，呼吸压得很低。陈玄还在后面靠着墙，伤还没好利索，没法上前。现在能动的只有他。
阶梯就在眼前，油灯的光在石阶上晃，像是水波一样荡。他知道下面有东西，不是宝，是命。谁下去，谁就得把命留下。
黑袍人没走远。
林青感觉得到，空气里有一股沉甸甸的压力，像冬天夜里盖着湿棉被，闷得人喘不上气。那人就在暗处，等着他先出手。
可他不能等。
他抬手，从袖子里抽出朱砂笔，指尖一弹，一道红光划过墙面。符成，火起。壁上的油灯猛地跳了一下，火焰拉长，连成一片火网，横在阶梯入口。
火光映出一个人影。
黑袍人站在三步外，双手垂在身侧，没动。但林青知道他在笑，虽然看不见脸。
“你拦不住我。”黑袍人开口，声音还是那种奇怪的双音，“这地脉是你们祖宗埋的根，我不过借来一用。”
林青不答。他把桃木剑握紧，指节发白。刚才那一道符耗了不少力气，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往下掉。他知道这场仗不好打，对方不只是术法怪，还熟悉他们师门的东西。
他往前迈了一步。
脚落地的瞬间，黑袍人也动了。
双掌推出，一团暗红雾气撞过来，像是烧干的血块碾碎后喷出的渣。林青横剑格挡，桃木剑碰上雾气，发出“嗤”的一声，像是铁板烫肉。
他被震得往后退了三步，右臂一阵发麻，嘴里泛起腥味。他吐了口血，没擦，只把剑横在胸前。
黑袍人没追。
他慢慢抬起手，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地面突然裂开一条缝，黑色的气从里面冒出来，缠上林青的脚踝，像是蛇绕上来。
林青低头看，那气是冷的，钻进皮肤里，顺着经脉往心口爬。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身上。桃木剑亮了一下，黑气退了半寸。
他还记得陈玄说过一句话：“这种邪术，靠的是地下的阴气供能。断了源，它就废了。”
他不信别人能教他怎么打架，但他信自己练出来的本事。
他把朱砂笔往地上一插，左手结印，默念九字真言里的“阵”字。血从嘴角流下来，滴在符纸上，纸燃了，火光一闪，地面那条裂缝“咔”地合上。
黑气散了。
黑袍人终于皱了下眉。
林青没停。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他把桃木剑咬在嘴里，双手快速翻动，结出一个从未用过的印——这是他昨晚在破庙里翻师父留下的残本时，自己拼出来的招。
不是正宗茅山术，是他把镇魂诀、净心咒和驱煞步混在一起，加上自己这些天实战悟出来的东西。
他叫它“赤阳破煞诀”。
念到第三遍时，胸口发热，一股热流从丹田冲上来。他睁开眼，眼里全是血丝，但亮得吓人。
他一脚踹向地面。
符阵炸开，红光四射。那股热流顺着经脉冲到右手，他一把抽出桃木剑，剑尖点地，整个人旋身冲出去。
黑袍人抬手想挡，但慢了。
林青的剑刺穿了他的左肩，没出血，因为那一瞬间，剑上的符火已经把伤口烧焦了。黑袍人后退一步，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林青没收手。
他追上去，剑势不停，一招接一招。桃木剑在他手里像是活了一样，每一击都带着符火，逼得黑袍人不断后撤。
“你说你熟我们师门？”林青一边打一边吼，“那你应该知道这一招——”
他忽然跳起，左手拍地，右手剑高举，口中大喝：“雷令召！”
一道金光从剑尖劈下，像是闪电砸进密室。整个空间抖了一下，油灯灭了一盏。
黑袍人被逼到墙角，终于抬手结印，想反制。但林青早等着这一刻。
他把最后一张安神符拍在自己胸口，借着符力强行提气，身体腾空，剑从上往下劈。
“这不是你们能碰的东西！”
剑落，火起。
黑袍人抬臂硬挡，袖子烧了个干净，露出手臂上的烙印——那条蜈蚣形的标记，在火光下扭动了一下，像是活的。
林青落地，单膝跪地，喘得厉害。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灵力快见底了。
但黑袍人也没再动。
他站在那儿，左肩冒着烟，右手垂着，呼吸比刚才重了些。他盯着林青，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你……不该会这招。”
林青抹了把嘴，冷笑：“我也以为我不会。可我师父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慢慢站起来，剑尖指向对方：“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滚，要么躺。”
黑袍人没答。
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地面又开始震动，裂缝重新出现，比之前更深。一股更浓的黑气从下面涌出来，缠上他的手臂。
林青知道他在蓄力。
他也知道，自己最多还能出两招。再往后，就得靠站着不倒撑住。
他把桃木剑插进地面，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撮灰——昨夜烧符剩下的残烬。他师父说过，只要带着这灰，就算法术不全，也能引动一点真劲。
他把灰抹在剑刃上。
火又起来了，这次是橙红色，带着一丝金边。
黑袍人动了。
他猛地扑上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林青只能凭感觉挥剑，两人在狭窄的空间里对撞，拳脚带风，符火四溅。
一次交手，林青的剑划过对方脖颈，烧焦了一片皮。黑袍人反手一掌拍在他胸口，林青飞出去，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
他没倒。
他用手撑地，慢慢爬起来。视线有点模糊，耳朵嗡嗡响。但他还能站，还能打。
黑袍人也不好受。他左臂垂着，脖子上的伤在冒烟，脚步比刚才慢了半拍。
但他还在往前走。
林青知道，最后一下，必须狠。
他闭上眼，把所有剩下的力气集中在右手。桃木剑在他手里发烫，像是要烧起来。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护得住，才是你的道。”
他睁开眼，冲了上去。
剑与掌对上，火光炸开，整个密室亮如白昼。
黑袍人被掀退两步，靠在墙上，没再动。
林青站在原地，剑还举着，但手在抖。他全身都在疼，每口气都像刀子刮肺。
但他没放下剑。
他盯着对方，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我说了……你不该碰这个。”
黑袍人抬眼看过来，嘴角动了动。
“你以为……这就完了？”
话没说完，他突然抬手，往自己心口拍了一掌。
一股黑气从他体内冲出来，直奔阶梯深处。
林青反应极快，转身挥剑斩向那股气。火光闪过，黑气断了，但地面剧烈震动，阶梯下方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林青回头，看见黑袍人嘴角流出黑血，但他在笑。
“封印……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