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还在烧,林青的断剑插在地上。他靠着这根木头才没倒下。膝盖一弯就疼,左臂的血顺着指尖往下滴,砸在焦土上发出轻微的响。
他听见林子那边有动静。
树枝断了,不是风刮的。有人在跑,脚步很急。他抬头看去,三道黑影正往营地外冲,一个往左,一个居中,最后一个拖在后面。
他们真的要逃。
林青咬住牙根,嘴里还有铁锈味。刚才那一撞把胸口震得发闷,呼吸像被什么东西卡着。他知道不能停,这些人一旦脱身,下次来的就不止三个。
他拔起断剑,往前迈了一步。
腿一软,整个人差点跪下去。右膝像是被人用锤子敲过,皮肉肿得发亮。他低头看了一眼,裤管裂开的地方渗着暗红的水,不是血,是伤处化出来的脓。
顾不上了。
他把断剑横咬在嘴里,双手撑地爬起来。左手摸到腰间的符袋,只剩几张净尘符和一张未开光的雷符。那张雷符边角已经卷了,是他最后能用的东西。
远处又传来一声枪响。
紧接着是惨叫。
林青知道外面的人拦不住这些家伙。他们的动作根本不像活人,快得离谱,而且不怕痛。刚才那个脸上没皮的还能硬接他一记掌心雷,落地翻个身就继续扑上来。
这种敌人,普通士兵碰上就是送死。
他拖着腿往林子方向走,每一步都踩得深一脚浅一脚。脚底踩到一块碎布,捡起来一看,是军帐里的帘子碎片。上面沾着一点灰白色的粉末,闻起来有点苦。
这不是普通的灰。
他记得那种味道,在湘西见过一次。赶尸人用这种粉抹在尸体脸上,能让死人走得更稳。但这帮杀手不一样,他们是活人,却被喂了这种东西。
难怪眼睛发灰,动作僵但快。
林青把布片塞进怀里,继续往前。他的视线有点模糊,精气耗得太狠,现在全靠舌尖那点痛感撑着。他又咬了一口,血流进喉咙,脑子才清醒一点。
刚走出二十步,身后有人喊他。
“林青!”
是陈玄。
他转过身,看见陈玄从侧营跑来,手里拎着一把桃木短棍。这人穿的是便装,鞋底沾着泥,应该是刚从外巡查回来。
“你疯了?重伤还追?”陈玄一把扶住他肩膀。
林青没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林子方向。
陈玄顺着看过去,眉头皱紧:“他们分开了。”
“我知道。”
“你这样追上去,半路就得倒。”
“我不追,他们就能喘过来。再来一次,张作霖不一定还能活着。”
陈玄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松手:“行,我陪你。”
他说完直接绕到左边那条小路:“我盯左边那个,你追中间的。右边那个太慢,估计是故意断后,别理他。”
林青点头。
两人分开行动。
林青沿着主道往林子深处走。地面越来越湿,脚印开始变得杂乱。他蹲下来仔细看,发现有些脚印是反的——有人故意倒着走,想骗追踪的人走错路。
但他能感觉到。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阴气,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冷风。这种气息只有练过通幽引的人才能察觉。它不散,也不会突然变强或变弱,就像一条线,一直往前延伸。
中间那个人才是关键。
他撕下衣襟,蘸了点自己的血,在掌心画了个简单的符。嘴里默念几句口诀,眼睛闭了一下再睁开。
视野变了。
周围的树影变得更清晰,地上那些假脚印的颜色变淡,而那条阴气线却亮了起来,像一根灰白色的绳子,直通林子深处。
他站起身,顺着这条线走。
走了不到百米,前面出现一个坑道。地上挖了个长方形的洞,上面盖着枯枝和落叶,做得挺像那么回事。要是普通人追过来,肯定一脚踩空掉下去。
林青站在坑边没动。
他知道这是陷阱,但也知道对方已经慌了。正常情况下,这种人不会浪费时间设这种小机关。他们现在这么做,说明体力也在下降,或者需要拖延时间。
他绕开坑道,继续往前。
阴气线没有断,反而变得更浓。
又跑了几十步,他听见左边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是陈玄动手了。
他没回头,也没停下。现在每一秒都很重要,他必须赶在那人彻底消失前截住。
前面的树林开始稀疏,月光照进来,地面铺了一层白霜似的光。他看到前方有个高台,是块天然的大石头,周围长着几棵老松树。
阴气线直指那里。
林青加快脚步,但不敢全力奔跑。右腿实在撑不住,每次落地都像有针在扎骨头。他只能一步步逼近,握紧断剑,随时准备出手。
等他爬上石台,人已经没了。
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串脚印通向另一边的雾谷。谷口飘着白雾,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他站在台子边缘,喘着气。
冷风吹过来,吹得他额头的汗凉飕飕的。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这个人带着控尸钉,如果让他逃进雾谷,很可能跟其他人汇合,甚至启动什么阵法。
他抬起手,把最后那张雷符贴在断剑上。
符纸有点潮,但他不管。点燃它的瞬间,火光一闪,照亮了他的脸。
他跳下石台,冲进雾谷。
刚跑出几步,眼角余光扫到右侧树后有动静。
他立刻刹住脚步,转身挥剑。
一道黑影猛地扑出,手里短刃直刺他胸口。
林青侧身躲开,反手一剑砍在对方肩膀上。断剑虽钝,但力道够猛,直接劈进肉里。
那人没叫,也没退,反而扭身再扑。
林青终于看清他的脸。
灰眼睛,嘴角裂到耳根,脸上全是缝合的痕迹。这不是正常人,是被改过的死士。
他往后撤了一步,把雷符往前一推。
火光炸开,逼得对方后退两步。
林青趁机环顾四周,发现地上又有脚印,不止一条。这些人早就在这里埋伏好了,等着他进来。
他冷笑一声:“你们真当我不敢追?”
话音刚落,左侧树后也闪出一人,手里拿着黑香,正在点火。
林青立刻甩出断剑。
断剑飞出去,正中那人手腕。黑香落地,火苗熄了。
第二个人暴露了位置。
他正要再动手,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在靠近。
他慢慢转身。
雾中走出一个人。
黑衣,瘦高,双手垂在两侧,掌心朝外。
控尸钉就在他右手里,尖端还沾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