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脚步顿了一下。
那女人嘴角扬起的弧度不对，像是被人从背后拉扯着肌肉硬掰上去的。她的眼珠完全发黑，没有一点眼白，可身体还保持着坐姿，手慢慢抬起来，指尖滴着黑血。
“别看她。”林青低声道，一把将小雨往后拽了半步，“这不是人了。”
陈玄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指尖划破手掌，用血在符纸上画了一道斜杠。他把符贴在地上，嘴里念了一句短咒。符纸边缘微微翘起，像被风吹动，但周围一丝风都没有。
地面开始轻微震动。
“她在连信号。”陈玄抬头，“有人在远程接收她的视野。”
林青没再犹豫，抬手就是一道金纹掌印拍过去。掌风落地，那女人的身体猛地一震，头颅向后仰到极限，脖子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她倒下去的时候，嘴角还在往上扯，只是这次停在了耳根的位置。
“走。”林青转身就走，“不能再等了。”
小雨跟上，手里紧紧攥着灵犀镜。镜面一直在闪红点，像是心跳一样规律。她知道这不正常，正常的探测不会有节奏，只有活体信号才会形成这种波动。
三人出了镇子，沿着西南方向的小路前行。天色已经暗下来，路边的树影越来越密，枝条交错得像一张网。走了大概十里，林青忽然停下。
“有东西擦过我后颈。”他说。
小雨立刻举镜扫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陈玄蹲下身，用手摸了摸脚下的土。泥土表面干燥，但下面一层是湿的，而且有轻微的凹陷，像是刚刚有人站过，又瞬间消失。
“不是脚印。”他说，“是压痕。重量分布不均，左重右轻，说明对方可能受伤或者刻意伪装身形。”
林青闭眼，运转《焚魂诀》。体内原本紊乱的灵息因为刚才那一击更加混乱，肋骨处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有东西在里面来回刮。但他没管这些，强行把灵力往下压，直到全身气息变得微弱得几乎测不到。
“我现在的状态像死人。”他说，“你们别说话，也别动。”
小雨屏住呼吸。陈玄缓缓把手伸进包袱，取出一块灰布盖在自己和小雨头上。两人蹲在林青身后，一动不动。
三分钟后，林青睁开眼。
“刚才至少有三个点在盯着我们。”他说，“东边山坳，南侧溪边，还有正前方那棵歪脖子树。他们用的是‘影寄术’，把自己的意识附在物体上观察，本体不在附近。”
小雨松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安全了？”
“不。”林青摇头，“他们发现我们停下了，但没追上来，说明他们在等指令。幕后的人还在判断我们是不是真停了。”
陈玄低声问：“你怎么察觉到的？”
“后颈发凉不是错觉。”林青伸手摸了摸脖子，“那是灵力扫描留下的残留感。就像手电筒照过皮肤，虽然光没了，但温度还在。”
他从腰间解下铜铃，轻轻摇了两下。铃声清脆，在夜色里传得很远。
“我给他们一个假目标。”林青把铜铃放在路边一块石头上，用草盖住一半，“它会持续散发我的灵力波动，只要他们还在监控，就会以为我们继续往前走了。”
小雨明白了，“我们绕路？”
“对。”林青指着西边一条干涸的河床，“走水道。水能断灵迹，他们追踪不了脚印。”
三人悄悄离开原路，沿着河床底部前进。河床很窄，两边是陡坡，长满了藤蔓。走了约莫两里，陈玄突然伸手拦住前面。
“停。”
他蹲下，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叶面有一道细线划过的痕迹，像是被刀锋轻轻蹭过。他把叶子翻过来，背面刻着一个倒写的符文，线条扭曲，透着一股邪气。
“这是魔道标记。”陈玄声音压得很低，“通知同伴这里有埋伏，也警告敌人别靠近。”
小雨看了眼灵犀镜。镜面上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光点，就在前方山坳深处，一闪一灭，频率和之前那女人嘴角抽动的节奏一样。
“信号源还在。”她说。
林青往前走了几步，靠在一棵大树后观察地形。前方是一片洼地，四周被山包围，只有一条小路通进去。路两边的树都被砍过，切口整齐，显然是人为清理出来的通道。
“这地方不对。”他说，“荒岭一带本来没人烟，这条路却修得规整。而且树桩高度一致，说明是近期砍的。”
陈玄拿出罗盘。指针一开始乱转，几秒后稳定下来，指向洼地中央偏北的位置。他翻开随身带的残页古籍，对照了一下地形图。
“这里的地脉走向被改过。”他说，“原本是南北贯通的阳脉，现在中间断了，变成了死局。人工改的。”
小雨补充：“灵犀镜显示那边有阵法残留，能量波动不稳定，像是刚关闭不久。”
林青盯着那条小路，没说话。他抬起右手，掌心金纹微微发烫。这是最近修炼《焚魂诀》带来的变化——只要靠近邪气重的地方，金纹就会发热，熟练度越高，感应越准。
现在它的热度正在上升。
“这不是临时据点。”林青终于开口，“是长期用的巢穴入口。他们在这里做过实验，不止一次。”
陈玄点头：“所以才会留下这么多痕迹。普通人看不出，但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在验证这个结论。”
小雨问：“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能贸然进。”林青否决，“里面可能还有陷阱，而且我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活人。万一又是像清河镇那样的寄生体，贸然接触会引发扩散。”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铁钉，钉尖刻着符文。这是异会特制的探路钉，插进土里能检测地下是否有空腔或暗道。
他把钉子扔进洼地边缘的土里，轻轻敲了三下。
钉子没入一半时，突然剧烈震动，紧接着冒出一股黑烟。烟散后，钉子断成两截，上半截化成了灰。
“里面有反探测机制。”林青皱眉，“他们防的就是我们这种人。”
小雨握紧灵犀镜，“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空手回去。”
“不用回。”林青看着远处的山坳，“我已经知道怎么找突破口了。”
他走到刚才扔钉子的地方，蹲下用手拨开浮土。下面露出一块石板，边缘有烧灼的痕迹，应该是阵法启动时留下的。他用手指沿着烧痕描了一遍，发现是一个残缺的符阵角。
“他们布的是‘锁魂引’阵。”陈玄凑过来看了看，“用来固定大型邪物的坐标，也能做传送节点。”
林青点头：“也就是说，这里不仅是据点，还是中转站。血魔的力量能通过这个阵传进来，甚至能把别的地方的感染者集中到这里。”
小雨脸色变了，“那清河镇的事根本不是偶然，他们是故意选那个时间点动手，就是为了掩护这边的运作。”
“对。”林青站起身，“所以我们现在不能暴露。一旦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这里，肯定会转移阵地。”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张白纸，铺在地上，又拿出炭笔开始画。先是画出洼地的轮廓，然后标出树桩位置、土质变化、阵法残角方位。最后把灵犀镜里的信号轨迹叠加上去。
“看出来了吗？”他指着图纸中心偏左的一个交叉点，“所有线索都指向这里。那里地下一定有入口，而且最近开启过。”
陈玄仔细看了看，“我们可以做个假动作。比如制造一场小型地裂，让他们以为我们要强攻，实际上趁乱派人从侧翼潜入。”
“太危险。”林青摇头，“他们既然能设反探测，肯定也有预警机关。一有异常就会关闭入口。”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看向小雨。
“你还记得上次在破庙用的‘共鸣逆推’吗？就是让灵犀镜反向捕捉残留信号那次。”
小雨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用镜子弹回去一段虚假信息，骗他们打开阵法确认？”
“没错。”林青说，“只要他们一启动阵，就能暴露真正的入口位置。”
陈玄皱眉：“但这需要极精准的控制。万一他们识破，反而会顺着信号找到我们。”
“所以我来做。”林青把手按在灵犀镜边缘，“我的金纹能压制杂波，让反馈看起来像自然波动。你们只要在我操作时守住两侧就行。”
小雨把镜子递给他。林青接过，闭上眼，掌心金纹亮起，缓缓贴在镜面上。
镜面开始泛起涟漪般的光晕。
三分钟后，一道微弱的蓝光从镜中射出，直奔山坳方向。光束落地的瞬间，洼地中央的地面突然下沉了一寸，一道裂缝悄然浮现，长约两米，边缘泛着暗红。
“开了！”小雨低呼。
林青睁开眼，额头有汗，“只有十秒窗口，他们马上会察觉异常。”
他迅速从怀里取出一枚铜符，用力捏碎。符灰随风飘散，朝总部传讯。
“我已经标记了位置。”他说，“接下来就是等最合适的机会动手。”
三人退到崖壁阴影处藏好。林青蹲在一块岩石上，望着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山谷。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铜铃表面。
铃铛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