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右手还在往下落，指尖划过的血痕在石面上微微发亮。他整个人被那道黑球钉在墙上，衣服焦了一大片，皮肉翻卷，可眼睛还睁着。
他没闭眼。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撕开，疼得他每一口呼吸都像吞刀子。但他记得刚才那一瞬——黑球撞上他的时候，中心有那么一下停顿，像是力量转到了顶点，没法再往前推。
就是那个点。
他喉咙里全是血的味道，想说话，只能发出一点嘶声。可他知道小雨他们还活着，赵刚没死，陈玄还在念咒，这些声音都没断。
他还不能倒。
血魔站在祭坛高处，双手已经再次抬起。黑气在他掌心凝聚，比刚才更浓，压缩成一团拳头大小的光球。这一次，他没有开口嘲讽，只是盯着林青。
他知道这人还没死。
林青咬住牙，嘴里涌出的血顺着下巴滴下去。他动不了腿，站不起来，但还能抬手。他把左手撑在地上，用力往上顶，骨头咯吱作响，整个人从墙上滑下来一半，跪在了地上。
他单膝跪地，头低着，头发遮住了脸。
血魔的手抬高了。
黑球开始发颤，周围的空气都在抖。
林青猛地抬头，眼睛通红。他不是看血魔，是看身后的小雨他们。小雨趴在地上，一只手伸出来，像是想抓他。赵刚靠墙坐着，右臂耷拉着，另一只手还在往地上画符，画一笔抖一下。陈玄嘴唇不停动，声音越来越弱。
他不能让他们死在这。
他张开双臂，把自己横在三人前面。哪怕只剩一口气，也得挡。
黑球飞了出来。
速度比之前快得多，几乎是一道残影。林青看不清它怎么来的，只知道它来了。
他在心里数。
一。
二。
就在黑球离他还有一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那股力量又到了顶点，要爆还没爆的那一瞬。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自己胸口。血雾散开的瞬间，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了一下。
不是灵力，也不是术法。
是那天夜里，那个穿灰袍的人在他体内留下的东西。当时他昏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一点热留在心口，像颗没熄的炭。
现在那点热动了。
一层极淡的金光从他身上浮起来，薄得像纸，一碰就破。但它确实出现了。
黑球撞上了这层光。
砰的一声闷响，像是布袋砸墙。光膜碎了，林青整个人往后一震，嘴里喷出一大口血。他的皮肤开始裂开，手臂、脖子、脸上都有细缝渗出血珠。骨头一根根在身体里断裂，发出咔咔的声音。
但他没倒。
他站着。
黑球停在他胸前半尺的地方，像是被什么卡住了。能量在里面翻滚，却没法再进一步。三息时间，就这么僵住。
小雨突然喊了一声：“林青！”
她想爬过去，可刚动一下就被余波掀翻。但她看见了——林青的背后，地面开始变色。他流的血沿着石缝往外爬，慢慢组成一个残缺的圈，像是某种符纹。
那是他用手指画的，没画完，现在用自己的血补上了。
赵刚也看到了。他顾不上疼，立刻把自己的血抹在木棍上，往地上一点。他想接那个符，可手刚抬到一半，剧痛让他整条胳膊抽搐，棍子掉在地上。
陈玄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他不是在念净心咒了，是在背一段谁都没听过的经文。每一个字出口，嘴角就多流一分血，但他没停。
林青感觉到背后的动静。他知道他们在回应他，哪怕只有一点力，也没放弃。
他咳了一声，血从鼻孔里流出来。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他还是盯着那团黑球。
撑住……再撑住……
他体内的那点热越来越烫，像是要把他从里面烧穿。肌肉一块块在抽搐，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可他还是站着。
三息过去。
黑球终于炸开。
冲击波扫过整个祭坛，石头炸裂，墙壁崩塌了一角。但大部分力量都被林青的身体吃了进去。他像一块破布一样被打飞，摔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停在离小雨两步远的地方。
他不动了。
全身都是血，衣服碎成了条，脸上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胸口塌了一块，呼吸几乎没有。
可那只手，还伸在外面，手指抠进地面，像是死都不肯松开。
小雨哭着爬过去。她抱住林青的头，发现他还有一点鼻息，极轻，但一直没断。
“你别死……你别死啊！”她一边说一边按他胸口，想把他弄醒。可林青的眼睛闭着，脸色灰白，像是随时会断气。
赵刚挣扎着坐过来。他捡起木棍，用牙齿把朱砂粉袋子咬开，把粉末洒在林青周围。他想布个简单的护魂阵，可手抖得太厉害，画出来的线歪歪扭扭。
陈玄还在念经。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每说一个字，就有血从嘴里流出来。
血魔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
他没动。
第二击明明打中了，这个人却没死。不仅没死，还用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个封印，虽然残缺，但确实压住了部分魔气扩散。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那一击，是他用了七分力。按理说，别说凡人，就算是修行多年的术士，挨了也得当场化成灰。
可这人硬生生扛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走下台阶。脚步很慢，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
小雨听见声音，猛地抬头。
她看见血魔朝这边走来，手里又开始聚起黑光。
她把林青往怀里拉了拉，伸手去摸银针。可她手上全是血，针拿不稳，掉了一根。
赵刚把木棍横在身前，想站起来，可腿一软又跪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挡不住，但他还是举着手，像是还能拼一次。
陈玄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时，他整个人往前一倾，倒在了地上。但他还在喘气，胸口微微起伏。
血魔走到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看着林青。
这个本该死透的人，居然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三息停滞，还留下了半个封印。
有意思。
他抬起手，黑光在他掌心旋转。
这一次，他准备直接碾碎他们的神魂。
小雨抱着林青，眼泪掉在他脸上。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死死抱住他。
赵刚盯着血魔，嘴里开始念一段残缺的驱邪咒。他知道没用，但他不想跪着等死。
就在这时，林青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
是主动的，缓慢的，朝着地面那道血痕，又划了一点。
他还没断气。
他的意识深处，还有一丝清醒。
他知道危险还没过去。
所以他不能死。
他要把这口气，撑到有人能站起来为止。
血魔的手抬到了最高处。
黑光凝聚成尖锥形状，对准了小雨的头顶。
他要一击灭杀。
小雨闭上了眼。
赵刚念完了最后一句咒。
陈玄的嘴唇又开始动，虽然发不出声音。
林青的手指，在地上划出了最后一道痕迹。
血，顺着那道线，缓缓流向三人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