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从通风管滑下来，手撑在湿泥上。小雨紧跟着落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赵刚伸手扶了一把。三人贴着墙根站定，没说话，只互相看了一眼。
天快亮了，风刮得紧。远处土路尽头有车辙印，深陷在泥里，明显是重物拖行留下的痕迹。林青抬头看了眼天色，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
他们沿着车辙往前走。地面起伏不平，两边是荒草和倒塌的围墙。走了不到半里地，前方突然扬起一阵尘土。
几道人影从拐角冲出来，动作整齐，端着枪就围了上来。身后也传来引擎声，一辆军用卡车快速驶入，直接堵住退路。
林青立刻停下，手按在腰间。小雨和赵刚迅速靠拢，三人背靠背站成三角阵型。
一个穿军装的男人从卡车上跳下来，肩章闪亮，皮靴踩在地上发出闷响。他走到前面，摘下手套，冷笑一声。
“你们是什么人？敢闯第七防区？”
林青看着他。这人三十出头，脸上有道浅疤，眼神浮躁，说话时下巴抬得很高。
“我们追的是叛国乱党。”林青开口，“不是越界百姓。”
那人嗤笑：“叛国？我看你们才是煽动分子。没有通行令，擅闯军管区，按敌探处置。”
林青没动。他盯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沉了下来：“若真护国安民，何惧查证？若心虚避让，便是同谋。”
空气一下子静了。风还在吹，但没人说话。
刘副官眉头一皱。他没想到这个人敢这么回话。他当副官这几年，谁见了都得先低头，哪怕心里不服也不敢当面顶撞。
“你说谁心虚？”他往前一步。
“我说的不是你。”林青也往前一步，两人距离不到三尺，“我说的是那些躲在后面的人。你不过是个传话的。”
刘副官脸色变了。他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枪柄，却被林青一眼看穿。
“拔枪之前想清楚。”林青声音不高，“你要是为国守土，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要是替贼看门，今天这路，我必须过。”
周围的士兵开始骚动。有人握紧了枪，有人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他们平时听命令惯了，可眼前这个人站着不动，说的话却像钉子一样扎进耳朵。
小雨站在林青左侧，肩膀还在疼，但她挺直了背。赵刚右手搭在枪杆上，目光扫视四周，随时准备动手。
刘副官咬牙：“你知道我是谁吗？第七防区副指挥官！我说不能过，你就过不去！”
“我不认官职。”林青说，“我只认道理。你要讲理，我们当场对质。你要仗势，那就动手。别在这浪费时间。”
刘副官气笑了：“好啊，那你告诉我，你们去据点A干什么？那边是军事禁区，连师长都没权限随便进。”
林青眼神一闪。他知道对方提这个，是在试探。
“那边藏的不是军需物资。”林青说，“是勾结外敌的证据。你们送进去的每一箱货，都在卖国。”
“放屁！”刘副官怒吼，“你有什么证据？一张嘴就能定罪？”
“证据在等我去拿。”林青往前再迈一步，“而你，现在站在这里拦我，就是在拖延时间。你怕我找到东西，对不对？”
刘副官瞳孔一缩。
他本以为这些人只是误打误撞，最多是地下组织的小角色。可现在听这话，他们已经知道据点A的存在，甚至清楚里面有问题。
他猛地挥手：“举枪！”
一排枪口同时抬起，对准三人。
林青依旧不动。小雨呼吸变重，赵刚肌肉绷紧，但谁都没有后退。
“开枪啊。”林青看着刘副官，“只要你下令，我就让你的名字写进报告里。上面会问，为什么第七防区要杀追查叛党的人？为什么封锁线索？为什么包庇通敌分子？”
刘副官的手抖了一下。
他知道这事不能闹大。高层虽然默许他们在西郊做事，但明面上不能沾血腥。尤其是打死几个来历不明的人，万一背后有背景，他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罪。
“你……你们没有通行令。”他语气已经软了，“按规定，不能放行。”
“那就去请令。”林青说，“你现在回去打电话，问你的上司，要不要放我们过去。我在这等你。”
“你做梦！”刘副官咬牙，“你以为我会给你时间？你们必须原地待命，等调查组来处理！”
“等调查组？”林青冷笑，“等你们把东西转移完？等你们把人藏好？刘副官，你比我想象的还蠢。”
“你说什么？”刘副官瞪眼。
“我说，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说，直接扣人。可你没这么做。”林青盯着他，“因为你没把握。你不知道我们是谁，也不知道上面有没有交代。你不敢赌，所以才在这里跟我废话。”
刘副官嘴唇发白。
他确实不敢轻举妄动。前几天才听说城里出了事，有几个联络点被端掉，上级特别叮嘱要加强戒备，但不要主动惹事。眼前这三人穿着普通，可气势不像普通人。特别是中间那个，站得笔直，眼神一点都不闪。
他犹豫了。
这一迟疑，场上的气氛变了。
原本紧张的士兵们也开始动摇。他们举着枪，但手臂慢慢垂低了些。没有人愿意当第一个开枪的人。
小雨趁机开口：“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们要抓的人就在那边。你们要是帮忙，功劳算你们一份。要是拦着，事后追责，谁都跑不了。”
赵刚也接了一句：“你们当兵的也不容易，上面让干啥就干啥。可有些事，做了就是洗不干净。想想以后怎么跟孩子说。”
这话戳中了一些人的心思。
有个年轻士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枪，手指松开了扳机。
刘副官察觉到异样，猛地转身：“都给我站好！谁敢懈怠，军法处置！”
他转回来，还想撑住场面：“最后警告一次，立刻放下武器，接受审查！否则格杀勿论！”
林青叹了口气。
他不再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然后五指收紧，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
这是暗号。
小雨和赵刚立刻会意，同时后撤半步，拉开战斗间距。
林青盯着刘副官：“你不是不想动手，是你不能动手。你心里清楚，拦不住我们。”
“你太狂了！”刘副官吼道。
“我不是狂。”林青说，“我是看得清。你这种人，我见过太多。仗着点权，觉得自己能一手遮天。可你忘了，天没塌，理还在。”
他说完，往前踏出一步。
全场死寂。
又一步。
刘副官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林青继续走。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十步之外，枪口还在。可持枪的人，手已经开始抖。
五步之外，刘副官终于喊了一声：“别……别过来！”
林青停住。
“让开。”他说。
“你不能过！”刘副官声音已经发颤，“这是命令！”
“那你执行命令。”林青说，“叫你的人开枪。一个一个来，我接着。”
没人动。
风刮过荒地，卷起几片碎纸。
林青看着他：“你不说，他们就不敢动。你要是真有底气，早就下令了。现在你还站在这，说明你还在等——等我能放过你。”
刘副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林青收回视线，转向那排士兵：“我们走我们的路，不动你们一分一毫。谁要是非拦不可，我不介意一个个打过去。”
他迈步向前。
第一排士兵本能地分开一条缝。
林青走过他们身边，脚步没停。
小雨和赵刚紧跟其后。
刘副官站在原地，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咔咔响，却没有再喊一句。
卡车还堵在路上，但司机已经把车门锁了，缩在驾驶座上不敢露头。
林青走到车前，抬手敲了两下车头。
“挪开。”
司机透过玻璃看他，犹豫几秒，发动了车子。
车轮转动，慢慢向旁边移开。
道路空了出来。
林青正要迈步，刘副官突然开口：“你们过不去的。”
林青回头。
“据点A有重兵把守，有机关，有火炮。你们三个人，走不到门口就会被打成筛子。”
“我知道。”林青说。
“那你还要去？”
“当然。”林青看着他，“因为总得有人去。”
他说完，转身踏上土路。
小雨和赵刚跟上。
三人的身影在晨光中拉长，一步步走向西郊深处。
刘副官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
忽然，他掏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b-7通道发现入侵者踪迹，目标三人，正沿主路前进。”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请求……下一步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