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地星基地的上空，两颗恒星正循着轨道缓缓西沉，将淡金色的光瀑泼洒在连绵的车间群上。全息日历在指挥中心的墙面跳动，显示着距离蓝星华国传统春节还有十七天——从林宇下令全力生产蛟龙号算起，整整四个月已经悄然滑过。
这四个月里，白地星的晨昏似乎都被生产线的嗡鸣揉碎了。基地中央的锻造区，巨型能量锤每七分钟落下一次，将星晶合金锻造成母舰龙骨的弧度；装配车间的机械臂像迁徙的鸟群，精准地嵌合反物质引擎的三千个接口。四个月，足够让白地星的产能再上一个台阶——当第七艘蛟龙号母舰的能量核心在昨天成功点亮时，基地正式宣告：新的星际集团军，成军了。
指挥室的落地窗外，是刚划定的集团军驻泊区。十艘蛟龙号母舰呈雁形排列，银灰色的舰身反射着白地星的双星光芒，舰艏的联邦徽章在能量流中微微搏动。林宇指尖在虚拟沙盘上划过，看着代表新集团军的蓝色箭头悬在半空，眉头轻蹙——这支舰队需要一位能镇住场子的指挥官。他想起三个月前，六合星系的殖民星遭遇星盗袭扰，是驻守那里的军团长当机立断，用护卫舰群布下反跃迁网，才没让矿场受损。好的指挥官，能让舰队的战力翻倍。
全息通讯器的提示音打断了思绪。林宇调出通讯录，在“王上校”的名字上顿了顿。那是他在特战队时的老长官，王将军拿着激光笔在沙盘上画战术动线，说“战场不是比谁拳头硬，是比谁算得远”的样子，至今清晰。
“接入联邦军务部指挥中心。”
三秒后，全息投影在办公桌上方亮起。王将军穿着笔挺的联邦将官礼服，肩章上的金星在投影光线下闪闪发亮，正对着一份电子文件签字。看到林宇的影像，他眼睛一亮，手里的光笔往桌上一放，哈哈大笑起来：“哟，这不是我们白地星的‘大总管’吗？我还以为你把老伙计忘了呢！”
林宇笑着起身，对着投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还是当年在特战队练的姿势，右手贴在左胸的联邦徽章上。“将军说笑了，这四个月基地跟打仗似的，昨天刚把新集团军的编制理顺，今天第一时间就来给您请安。”他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点当年当新兵的熟稔，“您近来还好？听说上个月您去视察火星防御带了？”
“好得很！”王将军往椅背上一靠，指了指自己晒成古铜色的脸颊，“在火星待了半个月，风沙比当年在戈壁演习时还烈，倒把这老骨头练得更结实了。”他话锋一转，眯起眼打量林宇，“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小子，准是有事求我。”
林宇也不绕弯子，调出新集团军的编制表推到投影前：“实不相瞒，新成了个集团军，十艘母舰带配套舰队，急需个能扛事的指挥官。您那边军务部藏龙卧虎，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不拘军衔，能打能算就行，多来几个更好，我这儿正缺人呢。”
“好你个林宇！”王将军一拍桌子，故意板起脸，指节在桌面上敲得咚咚响，“合着你小子是来我这儿挖墙脚的？我告诉你，上个月刚从联邦军校毕业的那批尖子，我还没捂热乎呢！”话虽这么说，他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不说，我还真有个人想给你送过去。”
他从抽屉里调出一份档案，投影瞬间切换成一张军装照。照片上的年轻军官眉眼锐利，穿着少校制服，肩上的星徽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我老战友的女儿，叫苏晴。联邦军校指挥系毕业的，当年在毕业演习里，带着模拟舰队以少胜多，把教官的主力舰队堵在陨石带里打，那战术刁钻得很。”王将军竖起大拇指，语气里满是赞叹，“她爹跟我在蓝星并肩守过防线，可惜十五年前在拓荒时牺牲了。这丫头跟她爹一个脾气，非要来前线，说白地星才是真正的战场，缠了我快一个月了。”
林宇看着档案里苏晴的战术推演成绩——连续三次模拟对抗满分，在未知星域的应急处理评分更是全校第一。他心里一动，指尖在“实战履历”那一栏停住：“少校军衔，年纪轻轻能到这个位置，确实不简单。”
“可不是嘛。”王将军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茶，“她春节后正好有空，我让她直接去白地星找你。对了，她同届还有两个不错的，一个擅长后勤调度，一个是通讯加密专家，都是能独当一面的，要不要一起给你打包送来？”
林宇闻言，哈哈一笑，伸手在虚拟屏幕上一拍，语气里透着基地长的底气：“来！全都来！我这儿别的没有，战舰和岗位管够！让他们春节后尽管来报道，我亲自给他们安排任务。”他看了眼窗外渐浓的暮色，补充道，“对了，基地食堂正准备春节物资呢，从蓝星运来了不少春联和灯笼，到时候让他们也感受感受年味。”
王将军笑着点头：“行，我这就给他们发调令。你小子可别亏待了人才，不然我这老脸可不答应。”
通讯结束时，白地星的第一颗月亮已经升起。林宇走到窗边，看着驻泊区的蛟龙号母舰开始亮起点点灯火——那是船员在调试导航灯。远处的生活区，已经有士兵在挂红色的电子春联，光影在能量穹顶上映出“福”字的轮廓。
他想起苏晴档案里的那句评语：“于乱局中见章法，于险境中寻生机。”或许，这个春节后抵达的年轻少校，会给这支新舰队带来不一样的活力。林宇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作战沙盘——新的星系拓界计划还在等着细化，而人才，永远是最锋利的剑。
蓝星月球基地的驻泊区宿舍里，合金墙壁泛着冷调的银灰，唯有墙角的光脑屏幕投出暖黄的光晕，恰好落在苏晴摊开的书页上。
她正坐在临窗的金属椅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星际舰队协同战术汇编》的烫金书名。书页间夹着几张便签，上面用荧光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注解——“蛟龙号母舰与猎鹰护卫舰的三角防御阵需预留0.3秒跃迁缓冲”“在小行星带作战时，补给舰应处于舰队侧后方800公里盲区”。
这些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股不容错漏的认真。桌角的恒温杯里，蓝星运来的龙井还冒着袅袅热气，却早已凉透，她却浑然不觉，目光紧锁在“混合舰队遭遇暗物质乱流时的应急变阵”章节上，眉峰微蹙，像是在脑海里推演着千军万马的走位。
宿舍不大，却收拾得一丝不苟。折叠床收在墙壁凹槽里，军绿色的被角叠成标准的豆腐块；墙上除了联邦军队的作息表，就只有一张镶在金属相框里的老照片。
苏晴的视线从书页上抬起，自然而然地落在那张照片上。
照片有些泛黄，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磨损——那是二十年前在华国西北军区的训练场拍的。画面里，穿着橄榄绿军装的男人笑得爽朗，军帽下的眉眼和苏晴有七分相似，他左臂抱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是幼时的她，小女孩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奶糖；男人身旁站着的女子穿着浅色连衣裙，眉眼温柔，正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草屑。背景里，红色的军旗在风里猎猎作响，远处的戈壁滩上，演习用的坦克履带碾出两道清晰的辙痕。
那是她的父亲苏振邦，父亲总在训练结束后，把她架在脖子上，沿着训练场的跑道走一圈，指着天上的星星说：“晴晴你看，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就像军队的旗帜，走到哪都不能迷路。”
十五年前，父亲作为华国边境军队指挥官，在边境抓捕毒贩时，不幸牺牲。那天，新闻播报了三天三夜，那时的母亲整日抱着相片，以泪洗脸。
“爸，”苏晴的指尖轻轻触碰到照片里父亲的肩膀，声音很轻，却带着金属般的硬度，“您当年守着华国的边境线，说一寸土地都不能让。现在蓝星联邦的星域扩得这么大，那些新星系、新航线，就跟当年的边境线一样，也得有人守着。”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电子申请单——那是三天前提交的调任申请，目的地：白地星基地，新组建的星际集团军。屏幕上的“审核中”三个字还在闪烁，像悬在心头的星子。
“联邦军校的毕业演习，我带的模拟舰队赢了教官团，您在天上看见了吧？”她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少年气的倔强，“他们说我战术太冒险，可您教过我的，战场上哪有百分百稳妥的仗？要么赢，要么死。”
窗外，月球在地球的辉光里投下深邃的阴影，远处的驻泊区传来战舰引擎启动的低鸣，像巨兽在呼吸。苏晴望着那片深邃的宇宙，指尖在申请单的“提交人”处轻轻点了点——那里写着她的名字：苏晴，联邦空军少校。
“您总说，好兵要去最前线。白地星就是现在的最前线，我想去那儿，驾驶着蛟龙号，像您当年守着边境线一样，守着联邦的星域。”她的声音里带上了点恳求，却更像是誓言，“审核快点过吧，爸。您在天之灵，可得给我加把劲。”
说完，她把照片轻轻按回墙上，转身拿起那本《星际舰队协同战术汇编》，重新翻开。这一次，她的目光更加坚定，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蛟龙号的舰桥上，身后是星罗棋布的舰队，身前是等待开拓的星辰大海。
桌角的冷茶还在冒着凉气，但她心里的那团火，却烧得比任何时候都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