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秦瑶站在一家装潢整洁、但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龙潭虎穴般的连锁药店门口,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那张向来冷静自持的漂亮脸蛋上,此刻写满了纠结、无措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红晕。
几分钟前,她收到了老板田尹发来的一份加密文件。她以为是某个重要项目的资料,习惯性地迅速点开,结果……映入眼帘的标题就让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七夕行动计划物资储备清单(最终版)》。
下面罗列的项目,更是让她瞳孔地震。
从各种品牌、型号、甚至不同功能的计生用品,有些名词她看得似懂非懂,只觉得脸颊发烫,到女性事后紧急护理药品,再到一些据说能提升体验的私密护肤品、润滑剂……林林总总,品类之齐全,描述之细致,简直堪比专业医疗采购目录!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怀疑老板是不是发错文件或者账号被盗时,田尹的信息紧随而至:
老板:秦瑶,拜托了,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务必按清单采购齐全。我相信你的眼光和细心,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后面还跟了一个难得的、带着点拜托意味的表情包。
田尹此刻在自己的酒店套房里,其实也有些无奈。他原本觉得这事水到渠成就好,根本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但沈冰卿秉持着她一贯的严谨学术态度,查阅了大量资料(包括一些她声称是“权威”的两性科普文章和论坛),煞有介事地罗列出了这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清单,并强调“科学准备是成功的一半”、“细节决定体验”。
田尹看着那份清单,头都大了。让他去金融市场翻云覆雨容易,让他去分辨这些女性私密用品哪个品牌更温和、哪种润滑剂更合适……这完全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让他自己去买?他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比跟华尔街那帮老狐狸谈判还尴尬。思来想去,身边唯一可能靠谱、且他能开口求助的,似乎就只有做事细致、值得信任的秦瑶了。他觉得秦瑶是女性,应该……懂这些吧?
秦瑶看着老板的信息,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一方面,被老板如此信任,将如此私密(甚至可以说是羞耻)的事情交给她办,她心里确实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重视的喜悦和满足感。这说明在老板心里,她不仅仅是工作助理,更是可以托付私事的亲信。
但另一方面……老天爷啊!她秦瑶,二十五岁,事业型女性,恋爱经历几乎为零!她对男女之事的了解大多来源于书本、影视剧和闺蜜间有限的八卦!让她去采购这些……这些光是看着清单就让人面红耳赤的东西?还要她“凭眼光”挑选?她哪来的眼光啊!
“秦瑶啊秦瑶,这是工作,是老板交代的任务!”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努力想把这件事正常化、工作化,“就像采购办公用品一样,只是……只是品类特殊了一点!”
可无论怎么心理建设,当她硬着头皮,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推开药店玻璃门走进去时,那清脆的门铃声响在她耳中都如同丧钟。
药店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品混合的味道。店员热情地迎上来:“您好,需要点什么?”
秦瑶强装镇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平稳专业,但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我……我自己看看。”她迅速避开店员,装作若无其事地在货架间穿梭,眼睛却像扫描仪一样快速掠过一排排商品,内心在疯狂呐喊:
‘天啊,这么多牌子!怎么选?清单上说要超薄……这个是超薄吗?颗粒?螺纹?这又是什么?!润滑剂还分水基硅基?有什么区别?私处护理液……天,怎么还有这么多功能分类!’
她感觉自己像个在考场上面对超纲题目的学生,额头都急出了细汗。一向以细心认真着称的她,此刻却恨不得自己是个睁眼瞎。每拿起一件清单上的物品,都感觉有无数道目光在盯着她,尽管药店里其实并没几个顾客。
她对照着手机上的清单,一边在心里吐槽老板和那位未谋面的“老板娘”的“严谨”,一边凭借着强大的职业素养和逻辑分析能力,开始艰难地“执行任务”:看成分表、对比价格、查阅手机临时搜索的用户评价……整个过程对她来说简直是漫长的煎熬,每一秒都像是在火上烤。
当她终于提着那个装着“特殊物资”、感觉有千斤重的购物袋,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药店时,脸颊已经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完成了一场高强度的商业谈判,身心俱疲。
“老板……您这次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她望着蔚蓝的天空,无奈地喃喃自语,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该如何不动声色、确保隐私万无一失地将这些东西交到老板手上了。这绝对是她职业生涯中最诡异、最难忘的一次“采购”经历。
秦瑶提着那个让她如坐针毡的购物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进了田尹的酒店套房。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袋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声音尽量平稳:“老板,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按清单采购的。”
田尹正坐在沙发上,似乎在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看到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辛苦了,秦瑶,效率真高。”他确实觉得省了不少麻烦。
“应该的。”秦瑶微微颔首,任务完成,她一秒都不想多待,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那……老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田尹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等等。”
秦瑶脚步一顿,身体有些僵硬地转回来:“老板,还有什么事吗?”
田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他的目光不像平常那样随意,而是带着一种医者的专注,仿佛在审视一件精密的仪器。
“秦瑶,你最近是不是感觉特别容易疲劳,夜间多梦,醒来也不解乏?偶尔还会心悸,午后颧骨会泛红,但手脚却容易冰凉?”田尹的声音平和,却字字敲在秦瑶心上。
秦瑶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他……他怎么知道?!
这些症状她确实都有!连续数月,新起点公司业务爆炸式增长,田尹这个老板几乎甩手不管,所有压力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谈判、应酬、管理、协调……她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不敢停歇。身体早就发出了警报,头晕、乏力、睡眠质量极差,但她一直咬牙硬撑,告诉自己不能倒下,更不能在老板面前示弱。这份委屈和无奈,她一直深埋心底。
此刻被田尹如此精准地一语道破,她长久以来筑起的心理防线瞬间出现了一丝裂缝。震惊之余,她想起公司里隐约流传过的、关于老板早年可能学过医的传闻,此刻她才真正有些相信了。
“老板,我……”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又觉得在这样精准的诊断面前,任何掩饰都显得苍白无力。一股混合着委屈、疲惫和被看穿后的脆弱感涌上心头,让她鼻尖微微发酸。她确实想委婉地抱怨一下,哪怕只是得到一句口头上的关心。
田尹看着她的反应,心中了然。他并非不关心公司,只是习惯了秦瑶超强的能力和永远井井有条的状态,忽略了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会累,会病。
“你这是长期劳心劳力,耗伤心脾,导致的气血两虚,兼有肝气郁结。”田尹语气笃定,“过来坐下,我帮你调理一下。”
不等秦瑶拒绝,田尹已经转身去拿他随身携带的那个古朴针盒。
秦瑶愣在原地,看着田尹取出几根细如发丝、闪着寒光的金针,心里有些发怵,但又莫名地生出一丝期待。她依言在沙发边坐下,身体不自觉地紧绷。
“放松,很快就好。”田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他出手如电,秦瑶只觉得手腕、小腿足三里等穴位处传来几处微不可查的刺痛,随即一股温和的暖流便顺着金针导入体内。
这暖流与她平日泡热水澡或按摩的感觉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种生命能量,所过之处,积压的疲惫和滞涩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消散,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和松弛感蔓延开来。她忍不住轻轻喟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然而,治疗过程中,田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她的手腕、脚踝处的肌肤。那带着温热体温的、属于男性的、略带薄茧的指腹触感,对于从未与异性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秦瑶而言,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让她心脏狂跳,刚刚放松的身体又瞬间僵硬起来。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消毒酒精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
整个过程其实很短,不过几分钟。田尹利落地起针。
“感觉怎么样?”他问。
秦瑶猛地睁开眼,脸颊绯红,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语无伦次:“很……很好!谢谢老板!我……我先走了!”她甚至不敢看田尹的眼睛,抓起自己的手包,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套房,连那个让她尴尬的购物袋都忘了它的存在。
田尹看着她仓惶的背影,有些莫名地摸了摸下巴:“效果这么好?反应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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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精心布置却略显冷清的公寓,秦瑶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依旧跳得厉害。房间里一片漆黑,但她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短暂的触碰,手腕和脚踝处被田尹手指碰过的地方,像是烙印般灼热,挥之不去。
她洗了个澡,试图冲掉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毫无用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田尹专注施针的样子、他靠近时身上那股令人心安又心悸的气息、还有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我这是……怎么了?”她烦躁地坐起身,打开床头灯,看着镜中自己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难道……我对老板……”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
“别胡思乱想!”她对自己说,“他只是给你治了个病而已!他是老板,你是员工!”
随即,娜扎那张青春靓丽、带着明显爱慕的脸庞浮现在她脑海中。老板和那个“表妹”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那件披在娜扎身上的外套,月牙岛上众人心照不宣的成全……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田尹身边不缺女人,而且他显然很擅长与她们周旋。
“一个连计生用品都能列成清单让女助理去采购的男人……一个和十八岁小姑娘纠缠不清的男人……”秦瑶冷笑一声,像是在告诫自己,“手段高超,游刃有余,典型的‘海王’做派。秦瑶啊秦瑶,你清醒一点!这种男人,再优秀,再神秘,再吸引人,也绝对不能碰!否则,你就是自找苦吃!”
她重新躺下,用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个男人。然而,手腕处那若有似无的灼热感,以及身体里那股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活力,都在无声地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这个夜晚,对秦瑶而言,注定漫长而难眠。心中那刚刚泛起的、细微的涟漪,被她用理性的坚冰强行封冻,但冰层之下,暗流是否真的就此平息,只有她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