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苏月彻底放弃了那三式华而不实的剑招。她将自己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了那一年瀑布下、狂风中、深水里,重复了千万次的,最基础的动作之中。
拔剑、挥剑、收剑。
刺、劈、撩、斩。
面对师尊那快到极致的一剑,她不再去思考如何破解,而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一剑劈出。
“铛!”
一声清脆的响声。苏月的手臂剧震,但她,终究是挡下了这一剑。
凌虚真君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赞许。
接下来的对练,成了一场最纯粹的剑术对决。凌虚真君的每一剑,都简单直接,却又蕴含着大道至理。
苏月则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将自己那早已融入骨髓的基础剑招,发挥到了极致。
在一次次的格挡与反击中,苏月渐渐地,有了一丝奇妙的感悟。
她发现,当她以最纯粹的心境,挥出那一记“劈”时,其中竟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丝“担山河”的厚重之势。
当她以最快的速度,递出那一记“刺”时,其中也同样蕴含了“斩凡尘”的决绝之意。
她的动作,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与周围的云海、星辰,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道,正在无声无息地,融入她的“术”中。
对练持续了整整一日一夜。当苏月最终因为力竭而倒下时,她的脸上,却带着明悟的笑容。
凌虚真君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从今日起,你才算是我凌虚真君,真正的弟子。”
接下来的半年,天门之上,成了苏月专属的修行之地。
凌虚真君不再传授她任何新的心法,只是每日雷打不动地,将修为压制在筑基十二层,与她进行最纯粹的剑术对练。
这场对练,对苏月而言,是一场漫长而又痛苦的煎熬。
师尊的剑,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却蕴含着一种返璞归真的恐怖。她的每一剑,都精准到了极致,力量的运用也妙到毫巅。
苏月在她的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她每一次的出招意图,每一次的灵力运转,都会被师尊提前预判。
最初的一个月,苏月几乎是在单方面的被压制中度过。她每天都会被击败上百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灵力耗尽又恢复,恢复又耗尽,早已是家常便饭。
她曾引以为傲的战斗经验和临场反应,在师尊那洞察一切的绝对实力面前,显得是如此的幼稚可笑。
“你的剑,太慢了。”凌虚真君一剑荡开苏月的流光,云剑的剑柄顺势撞在苏月的胸口,将她击退数步。
“你的念头从产生到挥剑,中间隔了太多不必要的东西。是犹豫,是思考,是权衡。真正的战斗,生死只在一瞬,没有时间让你去想。”
苏月捂着发闷的胸口,咬紧牙关,再次冲了上去。
第二个月,她开始尝试着抛弃思考,完全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去战斗。
情况却变得更糟。她的动作破绽百出,好几次都因为本能的错误反应,而差点被师尊的剑气重创。
“你的身体,记住了太多的错误。”凌虚真君的声音依旧冰冷,“你的本能,是基于你过去那些浅薄的战斗经验。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将它们全部忘记。”
忘记。
苏月陷入了更深的困惑。她不明白,自己千辛万苦磨砺出的战斗本能,为何要全部抛弃。
直到第三个月,在一次被师尊用一记最简单的直刺,再次击败之后,她看着师尊那平静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明悟。
师尊要她忘记的,不是经验,而是依赖。是她对过去成功经验的依赖,对固定招式的依赖。
从那一天起,苏月不再去想如何获胜,也不再去想如何防守。
她的眼中,只剩下了师尊手中的那柄云剑。她将自己全部的心神,都用来感受师尊的每一次出剑,每一次发力,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苏月开始在被动的挨打中,去学习,去模仿。
她的剑,开始变得越来越纯粹。
第四个月,苏月已经能勉强在师尊的攻击下,支撑一炷香的时间而不落败。她的基础剑招,在这样高强度的对练中,被磨砺得圆融无比,再无一丝愚钝气息。
第五个月,她开始尝试着反击。
她的反击,不再是追求一击制胜,而是将自己对《太虚剑经》三卷的感悟,融入到那最简单的“刺、劈、撩、斩”之中。
她一剑“刺”出,其中便蕴含了“斩凡尘”的决绝与纯粹,让凌虚真君都感到了一丝神魂上的微弱刺痛。
她一剑“劈”下,其中便带上了“担山河”的厚重与大势,逼得凌虚真君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她的剑法,终于开始,有了自己的“道”。
第六个月的最后一天。
天门之上,云海翻涌。两道身影在云台之上,快如闪电般地交错。
苏月的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场战斗之中。
凌虚真君的剑,依旧是那么的快,那么的朴实无华。但苏月,已经能跟上她的节奏。
“铛!”
一声清脆的响声。苏月的流光剑,第一次,在正面的对决中,精准无比地架住了师尊的云剑。
两股同样纯粹的剑意,在剑刃交击之处,轰然碰撞。
苏月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但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被震退。她脚下生根,将那股力量尽数导入了脚下的云台之中。
“很好。”凌虚真君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她手腕一抖,云剑的轨迹突然变得飘忽不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绕过了苏月的格挡,直刺她的眉心。
这一剑,蕴含了空间法则的真意,是凌虚真君特地使出的真正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