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妖神怨念凝聚的黑色凤影，并没有发动任何实质性的攻击。
当它张开那双燃烧着寂灭黑炎的翅膀时，整个世界，在众人眼中，骤然扭曲。
不是物理层面的崩塌，而是精神维度的瞬间坠落。
每个人，都被拽入了为自己量身定制的、最深层的地狱。
……
陆雪琪发现自己回到了小竹峰。
月华如水，竹影摇曳，一切都和她记忆中一样静谧美好。
直到她看到前方，师父水月大师，正靠在一根焦黑的竹子上，腹部插着一柄断剑，鲜血染红了月白色的道袍。
“师父！”陆雪琪冲了过去，心神俱裂。
水月大师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慈爱，只有刺骨的冰冷与失望。
“雪琪……你终究是……为了一个‘变数’，毁了青云门，毁了这天下正道……”
“不！不是的！”
“还说不是？”水月大师指向周围。
原本清幽的竹林，此刻断壁残垣，同门的尸身随处可见，小竹峰，已成一片废墟。
“看看你带来的‘朋友’，看看你所谓的新道……”水月大师的声音充满了怨毒，“这就是你选择的……道吗？”
陆雪琪低下头，看见了自己手中的天琊。
那柄陪伴她半生，象征着正道荣光与秩序的神剑，此刻布满了裂纹。
在她惊骇的注视下，“咔嚓”一声，天琊寸寸断裂，化为凡铁，从她手中滑落。
她的世界，她的信仰，随着那一声脆响，彻底崩塌。
……
萧玦的场景，则宏大辉煌。
他站在昊天神殿的最高处，脚下是祥云缭绕，耳边是仙乐阵阵。
他那把断裂的神剑“问心”，此刻完好无损地佩戴在腰间，散发着柔和而强大的光芒。
曾经将他打落凡尘的师尊，正满脸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玦儿，你终于回来了。神子之位，一直为你留着。”
周围的师兄弟们，曾经鄙夷、唾弃他的面孔，此刻都堆满了崇敬与欢迎的笑容。
“师尊……我……”萧玦恍惚着，这一切，曾是他午夜梦回时都不敢奢求的画面。
“回来就好。”师尊温和地指向大殿中央，“我们知道，你只是被妖人蛊惑，心有不忍。现在，只要你亲手斩了她，证明你的道心，昊天-神殿，乃至整个上界，都将重新接纳你。”
萧玦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大殿中央，林碧痕被金色的法则锁链捆绑着，跪在地上。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嘲讽和不羁的眼眸，此刻竟流露出一丝脆弱。
“萧玦，”她的声音很轻，“原来你的理想，这么廉价。”
一边，是重归荣耀、实现抱负的坦途。
另一边，是曾与他论道、让他看到另一条路的“异数”。
他手中的“问心”神剑，自动出鞘，剑尖遥遥指向林碧痕的心口。
神殿内，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待着他的选择。
……
鬼厉的幻境最为简单，也最为致命。
他站在大竹峰的厨房外，灶台边，一个绿色的身影正在忙碌。
那身影转过头来，是碧瑶，活生生的碧瑶，正端着一盘刚做好的包子，对他巧笑嫣然。
“小凡，你发什么呆呀，快来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鬼厉的身体僵住了，噬魂棍从他手中滑落，他颤抖着，一步步向前。
“碧……瑶……”
“嗯？”碧瑶歪了歪头，还是那副娇俏灵动的模样，“你怎么了呀？还有，你身边那个女人是谁？怎么穿得跟我一样，还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鬼厉猛地回头，才发现林碧痕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张小凡，”碧瑶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委屈和受伤，“你是在……拿她当我的替身吗？”
这一句话，如万箭穿心。
鬼厉的世界，瞬间血色弥漫。
……
与此同时，幻境之外，真正的核心。
林碧痕站在一片混沌的数据流中。
无数的“恐惧”、“欲望”、“悔恨”在她身边化作一个个气泡，上演着众人的心魔。
而试图攻击她的，则是一幅“完美世界”的画卷。
画卷里，诛仙世界天道清明，再无不公，所有“意难平”都得到了圆满，人人安居乐业，她可以放下一切，安然享受。
对于一个从“怨”中诞生的存在，这本该是最终极的诱惑。
林碧痕看了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
“剧本太老，画风廉价，连个高清贴图都舍不得用。”她伸出缠绕着弑天锁链的右臂，翠绿色的链条前端，化作无数探针，扎进了这片混沌的底层。
“让我看看，是哪个实习生写的。”
她的眼眸中，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
很快，她就找到了这个幻境法则的核心。
“哦，‘唯心主义精神映射大阵’，听起来挺唬人。”
“差评理由：”
她的声音在混沌中响起，冰冷而清晰，带着程序员对bug的零容忍。
“一，用户体验极差。幻境素材库万年不更新，不是师门覆灭就是爱人二选一，毫无新意，建议编剧多看看起点年度榜单。”
“二，逻辑漏洞百出。强行制造信息差，煽动负面情绪，属于典型的精神pUA，用户留存率堪忧。”
“三，售后服务基本为零。只管杀不管埋，出了问题直接卡死，连个客服通道都没有。”
弑天锁链光芒大放，将她的“差预”化作最霸道的指令，强行写入了法则核心。
“综上所述，一星差评，不谢。”
“处理意见：强制卸载该功能模块，并拉入永久黑名单。”
“轰——！”
整个幻境世界，仿佛被后台管理员一键删除的垃圾文件，猛然一震，随即开始剧烈地崩溃、瓦解！
林碧痕一步踏出，直接出现在陆雪琪崩塌的小竹峰。
她看着抱着一堆破铜烂铁、眼神空洞的陆雪琪，一脚踢开地上的断剑。
“你的剑是秩序，但秩序是为人服务的。人都没了，你要这破规矩有什么用？”
林碧痕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的剑断了，是好事。正好，换一把叫‘本心’的。”
陆雪琪猛然抬头，眼中的迷茫渐渐被一丝明悟取代。
下一秒，林碧痕的身影消失，出现在昊天神殿。
萧玦正举着剑，对着虚假的“林碧痕”，痛苦地挣扎。
“醒醒！”
林碧痕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如同当头棒喝。
“还搁这儿做你的神子梦呢？人家给你画的这个饼，狗看了都得摇摇头再走。”
她指着那些道貌岸然的虚影，满脸嘲讽。
“你看看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像是能跟你讲道理的样子吗？跟这帮人混，你连当狗都得自备狗粮。”
萧玦浑身一颤，手中的“问心”剑光芒一黯。他看着眼前这个真实的、鲜活的、毒舌的林碧痕，再看看那些虚伪的笑脸，眼神瞬间清明。
“多谢……。”
幻境，彻底破碎。
所有人猛然回过神来，依旧站在飞舟之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而前方，那道由妖神怨念凝聚的黑色凤影，身形明显变得虚幻不稳，显然，精神攻击的失败对它造成了巨大的反噬。
鬼厉看着林碧痕，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陆雪琪和萧玦则不约而同地对着她，微微颔首，他们的道心，经过这一番破而后立的考验，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有趣。”
漩涡之下，那个一直悠哉煮茶的道人忘尘子，终于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
他看着林碧痕，眼神中第一次没有了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看到珍稀猎物时的兴奋与贪婪。
“竟然能免疫‘枯荣道心劫’，直接从规则层面破解术法……你这株‘变数’，比我想象的还要美味。”
他拍了拍手，那道虚幻的黑色凤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化作黑气，重新融入了下方的巨大漩涡之中。
凤舞与木灵犀的本源光球，被抽取得更加疯狂。
忘尘子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既然精神攻击对诸位无效，那想必，你们更喜欢直接一点的方式。”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整个“枯荣献祭大阵”的核心漩涡，竟开始向他的掌心疯狂汇聚、压缩。
“那就尝尝这个吧。”
“贫道以这妖州亿万生灵的枯荣，众生的绝望，为您们献上的……物理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