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清玄霍然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后方棚户区阴影的同一刹那——
咻！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远处枪炮声完全掩盖的、带着特殊韵律的破空声响起。
不是寻常子弹的尖啸，而是某种更沉、更疾、穿透力极强的特种子弹！它从阴影中迸发，目标精准得令人心悸——正是陆清玄眉心！
这一枪的时机、角度、隐蔽性，都达到了狙击艺术的巅峰。趁着陆清玄心神因阵法消耗而萎靡、注意力因罗铁援军到来而稍懈、且刚刚经历剧烈战斗的瞬间，发出致命一击！开枪者，绝对是顶尖的、冷血无比的职业杀手，远非铁骨帮那些乌合之众可比！
陆清玄的瞳孔骤然收缩。神识的预警终究快了子弹一线，但身体的反应却因消耗过大而慢了半拍！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本能般的法力疯狂涌动，并非用于防御或躲闪，而是全部灌入脚下与阵法相连的核心符纹！
嗡！
二楼地面上，那些刚刚因抵御炮击而光芒黯淡的暗红符纹，其中几道位于陆清玄身前的，猛地爆发出最后一抹急促的金光，在他面前尺许处，强行凝聚成一面巴掌大小、薄如蝉翼的金色光盾！
这光盾比抵挡迫击炮时脆弱了何止十倍，仓促而成，且阵法能量已近枯竭！
噗！
特制狙击弹狠狠撞在光盾之上！
光盾连一瞬都没能坚持住，应声破碎，化作漫天金色光点湮灭！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阻，让子弹的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不到半寸的偏转！
嗤——！
子弹擦着陆清玄的左侧太阳穴飞过！带走了一缕鬓角的黑发，在他脸颊上划开一道浅浅的血痕，最终深深嵌入身后的墙壁，炸开一个小坑！
温热的血液，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陆清玄身形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太阳穴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和一阵眩晕。但他依然稳稳站着，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迸发出了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万年玄冰之下骤然燃起的幽火！
他死死盯住了子弹射来的方向——那片棚户区的阴影！神识不顾消耗地再次扫过，却只捕捉到一抹迅速消散的、冰冷而模糊的“气”，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瞬间与环境融为一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开枪者，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陆先生！”夜鹰的惊呼在耳边炸响。她方才正关注前方与治安队配合清剿铁骨帮残敌，听到身后异响回头时，只看到金光破碎、陆清玄脸颊染血的惊悚一幕！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如同护崽的母豹般猛扑过来，挡在了陆清玄与子弹射来方向之间，手中的狙击步枪瞬间指向那片阴影，眼神锐利如刀，满是后怕与暴怒！
“有人放冷枪！在那边棚户区！”夜鹰厉声对楼下喊道，“眼镜！老烟！带人过去搜！小心！是高手！”
楼下传来急促的应和和脚步声。
陆清玄抬手，轻轻抹去脸颊的血迹。伤口不深，但那股凝练的杀意和精准的算计，让他心中警铃大作。这不是铁骨帮能请动的人。铁锈镇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我没事。”他对夜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消耗实在太大了，方才强行凝聚最后一点阵法之力偏转子弹，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心神。
夜鹰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苍白却依旧平静的脸，以及脸颊上那道刺目的血痕，心中那股莫名的怒意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揪心更加翻腾。她咬了咬牙，没有多说，只是持枪的手更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外面的战斗，随着罗铁率领的治安队主力加入，迅速呈现一边倒的态势。铁骨帮核心成员虽然凶悍，但在两面夹击、士气崩溃之下，很快被分割、击溃。独眼库格见大势已去，在几名心腹死忠的拼死掩护下，带着重伤的疤脸和少数残兵，狼狈地朝着镇子东门方向溃逃，罗铁亲自带了一队人马紧追不舍。
枪声渐渐稀疏，最终归于平息。只剩下伤者的呻吟、胜利者的呼喝，以及远处棚户区传来的、治安队员搜索冷枪手的杂乱声响。
阳光似乎稍微明亮了一些，穿透厚重的辐射尘云，吝啬地洒落在硝烟弥漫、尸横遍地的战场上，映照着铁锈镇劫后余生的疮痍。
夜鹰的据点，这座承受了最猛烈攻击的集装箱楼房，如同风暴后的礁石，虽然表面布满弹痕和灼烧的痕迹，墙壁上那些暗红符纹也已彻底黯淡无光，甚至多处剥落，但它依然屹立着。楼内众人，除了个别轻伤，竟无一损失！这简直是个奇迹！
很快，罗铁留下副手打扫战场、清点俘虏，自己带着几名亲卫，匆匆返回了据点前。他的制服沾满尘土和血迹，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锐利，看到完好无损的楼房和夜鹰小队众人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最终定格在陆清玄身上，尤其是他脸颊那道新鲜的血痕。
“陆先生，夜鹰队长，你们没事吧？”罗铁的语气比之前更加客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方才那冷枪……我已经派人全力搜捕，绝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夜鹰冷冷地看了罗铁一眼，没有接话。她心中对罗铁之前“礼请”陆清玄，导致陆清玄遇险，以及治安队“姗姗来迟”颇有微词。
陆清玄对罗铁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现在需要时间调息恢复，没精力应付这些场面话。
罗铁似乎也看出陆清玄状态不佳，识趣地没有多问关于阵法、丹药等敏感话题，转而说道：“铁骨帮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库格就算逃掉，也成不了气候了。不过，镇子里经此混乱，人心惶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他顿了顿，看向夜鹰，“夜鹰队长，你的小队这次立了大功，镇子会记下的。陆先生也受惊了，请先好好休息。稍后，我再登门拜访，商讨……后续事宜。”他的目光在陆清玄脸上那道血痕上停留了一瞬，意有所指。
夜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罗铁不再停留，带着人匆匆离去，开始收拾铁骨帮留下的烂摊子，安抚镇民，恢复秩序。
据点前终于清静下来。战斧和羽箭也带着一身硝烟和疲惫返回，看到陆清玄无恙，都松了口气。
“妈的，让放冷枪的杂碎跑了！”战斧恨恨地啐了一口，“那片棚户区四通八达，鬼影子都没找到！”
“是个顶尖的狙击手，用的不是普通枪弹。”羽箭补充道，脸色凝重，“这种人在废土很少见，一般只为大势力或者……出得起极高价钱的人服务。”
夜鹰的脸色更加阴沉。这意味着，盯上陆清玄的，可能不仅仅是铁骨帮这种地头蛇，还有更麻烦的存在。
陆清玄沉默地听着，心中却如明镜。他来到铁锈镇不过一两日，显露的手段无非是净化尸潮、炼丹、布阵。前两者或许会引人觊觎，但不至于引来这种级别的、务求一击必杀的冷血狙击。唯有方才那力抗迫击炮、金光护宅的“阵法”显露，才真正触及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这种超越废土常识、近乎“神迹”的力量，对于某些势力而言，要么彻底掌控，要么……必须毁灭。
“此地，不宜久留。”陆清玄心中暗道。并非畏惧，而是他需要时间恢复，需要一块真正安全、可控的地盘来展开“灵田”，修复道观，提升实力。在恢复足够自保之力前，暴露在太多贪婪和敌意的目光下，并非明智之举。
但眼下，他虚弱不堪，夜鹰小队也刚经历苦战，需要休整。而且，他隐约感到，铁锈镇这场风波，或许并未随着铁骨帮的溃败而结束。那狙击手，那潜在的敌人，还有罗铁那意味深长的“后续事宜”……都预示着更多的麻烦。
就在这时，据点后方，负责照顾老瘸子等人的阿土，一脸惊慌地跑了过来。
“夜鹰老大！陆先生！不好了！”阿土气喘吁吁，脸色发白，“镇子里……镇子里好多人突然病倒了！症状和瘸子叔、小梅他们之前很像，但更急！上吐下泻，浑身起红疹，高烧不退！听说……听说都是从‘清水井’那边打了水回去喝的人！”
“清水井？”夜鹰眉头紧锁。那是铁锈镇内唯一一口经过简单过滤、辐射数值相对较低、勉强可供饮用的水井，是全镇数千人的生命线！如果那里出了问题……
“走！去看看！”夜鹰当机立断，也顾不上休整，抓起武器就要走。
陆清玄眼神微动。水源出问题？而且症状与老瘸子他们的“复合毒瘴”相似？这绝非偶然。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眩晕，对夜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去。
“陆先生，你的伤……”夜鹰有些犹豫。
陆清玄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做了个“查看”、“分析”的手势。他需要了解此界更多的“毒”与“病”，这也是他“道”的一部分。而且，若真是水源被投毒或污染，波及全镇，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其中蕴含的绝望、恐惧等情绪……或许也能加速道观修复？
夜鹰见他坚持，不再劝阻，只是让羽箭和眼镜留下照看据点，自己带着战斧、陆清玄以及阿土，快速朝着镇子中心的“清水井”方向赶去。
越靠近水井区域，气氛越发不对。沿途的窝棚和街道上，随处可见瘫倒在地、痛苦呻吟的人，症状与阿土描述的一般无二，甚至更严重者已经出现抽搐和昏迷。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和一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臭气味。人们脸上充满了恐慌、无助和绝望，看到夜鹰一行人，有的投来希冀的目光，有的则麻木地转开脸。
镇子的治安队已经在水井周围拉起了简陋的警戒线，阻止惊慌的人群继续取水，但场面依旧混乱。几个穿着白大褂（早已污秽不堪）、戴着简陋防毒面具的人，正试图用一些简陋的仪器检测井水，但看他们凝重的脸色，显然情况不妙。
罗铁也在现场，脸色铁青，正对着手下咆哮：“查！给我彻底地查！井水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看守的人呢？昨天是谁值的班？！”
夜鹰带着陆清玄穿过人群，来到警戒线边缘。她向罗铁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则投向那口被石栏围起、此刻却仿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水井。
陆清玄没有去看罗铁，他的目光落在井口，随即缓缓扫过周围的地面、井栏、以及那些病倒的人群。他的神识虽然虚弱，但依旧竭力延伸出去，感知着井水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和……异常的气息。
果然！
井水中，除了原本就有的微量辐射和浑浊杂质外，此刻正弥漫着数股熟悉的“污秽之气”——与老瘸子体内如出一辙的、混合了辐射毒素、生物毒素以及微弱魔气碎片的“复合毒瘴”！而且浓度更高，性质更加活跃！这绝不是自然污染或水源变质能达到的程度！
这是人为投毒！而且是针对性极强、利用了废土特有毒素混合而成的烈性毒剂！
他的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井口附近一块松动的石板边缘，那里，似乎有一抹极其淡的、不属于井边泥土的暗绿色污渍残留。
他蹲下身，不顾周围人疑惑的目光，用手指捻起一点沾染了污渍的泥土，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极其淡薄、但阴冷刺鼻的腥臭气息钻入鼻腔，与他从老瘸子体内逼出的毒血气味，有八成相似！
他站起身，看向夜鹰，又看向闻讯走来的罗铁，用清晰而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是污染。”
“是‘毒’。”
“人，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