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道种’？”他难以置信地低语。
在修真界，“道种”是某些大能在坐化前，将毕生修为与道韵凝聚而成的传承之物。得之者若能炼化，可继承部分修为与道统。但眼前这颗“道种”如此微小，蕴含的秩序灵能却精纯得可怕，甚至……与他自身的道韵有某种共鸣。
难道这个胎儿，是某个修真大能的转世？或者……
他的目光落在容器下方的工作台上。那里散落着几页实验日志，字迹娟秀，与照片背面的字迹相同。
陆清玄捡起一页，上面记录着：
“……逸尘偷偷带回那颗‘种子’，说是从‘门’那边捡到的。他说这可能是拯救世界的关键，是‘秩序’对抗‘蚀’的希望。我劝他上报，但他坚持要私下研究……”
“……胚胎植入成功了，‘种子’与胎儿完美融合。逸尘说这证明他的理论是对的，‘秩序’与‘生命’可以共存，甚至可以孕育出更强大的……”
“……今天逸尘很兴奋，说‘种子’开始自主吸收周围的蚀能并转化为纯净灵能。他说这就是答案！用‘秩序’吞噬‘混乱’，用‘净化’对抗‘污染’！但他也开始变得偏执，不允许任何人靠近c-01……”
“……上面发现了。他们要求交出c-01和所有研究数据。逸尘拒绝了，他说那些人已经被‘蚀’腐蚀了，他们只想利用‘种子’的力量来制造更可怕的武器……”
“……冲突爆发了。逸尘启动了自毁程序，说要让这里的一切永远埋葬。我带着c-01想逃，但出口被封锁了。逸尘说他还有办法，让我先躲进紧急休眠舱……”
日志到此中断。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大灾变元年，九月十七日。
也就是“薪火计划”第三研究所陷落的那一天。
陆清玄放下日志，心情复杂。林逸尘这个人……究竟是个疯狂的科学家，还是个试图用极端方法拯救世界的理想主义者？他培育“心魔之种”，却又私下研究“秩序道种”；他参与制造了蚀变体这样的怪物，却又想用秩序力量对抗“蚀”。
而更关键的是，那个“门”是什么？林逸尘从哪里得到这颗“道种”的？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胎儿胸口的晶体。如果这颗“道种”真的能吸收蚀能转化为纯净灵能，那或许……能救夜鹰。
但怎么取出来？强行破坏容器，可能会损伤晶体。而且，就算取出来了，怎么用？直接植入夜鹰体内？风险太大了。
就在他犹豫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是蚀变体那种杂乱奔跑，也不是“进化之家”士兵那种整齐步伐，而是……一个人的，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陆清玄猛然回头。
阶梯入口处，一个穿着白色研究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微笑着看着他。
男人的脸，与实验记录照片上那个年轻的研究员林逸尘，有七分相似。只是更苍老，眼角有了皱纹，鬓角染了霜白。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那种温文尔雅又暗藏锋芒的气质，一模一样。
“陆清玄道长，久仰。”男人开口，声音温和，“我是林逸尘。或者说……曾经是林逸尘。”
他缓步走进实验室，目光扫过一片狼藉，最终定格在右边容器里的胎儿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果然找到了这里。”林逸尘（或者说，自称林逸尘的男人）轻叹一声，“我一直在等，等一个能真正理解‘秩序’之道的人到来。墨菲斯不行，他太执着于‘进化’；‘祭司长’更不行，他已经完全疯了。只有你……从你建立清玄观，用秩序力量净化污染时，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陆清玄握紧手中的玉简，灵力悄然运转：“你是林逸尘？但大灾变距今已近三十年，你为何……”
“为何还活着？还保持着中年模样？”林逸尘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因为‘我’已经不是完整的我了。当年研究所陷落时，我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中央主脑，肉体早已消亡。你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具仿生躯体，装载着我的意识副本。”
他顿了顿，笑容变得苦涩：“而且是不完整的副本。大部分记忆都在上传过程中丢失了，我只记得一些关键片段：我的研究，我的理想，我的……罪孽。”
“罪孽？”陆清玄捕捉到这个词。
“蚀-07项目，心魔之种，那些蚀变体……”林逸尘闭上眼，“都是我主导的。当时的我认为，要对抗‘蚀’这种以负面情绪为食的怪物，就必须创造出能控制、利用负面情绪的工具。所以我用活人做实验，提取他们的痛苦、恐惧、绝望，培育出‘心魔之种’。我以为我能掌控它，但……”
他睁开眼，眼中满是痛楚：“我错了。那些种子一旦离开培养舱，就会自主寻找宿主，放大宿主的负面情绪，最终将宿主彻底腐蚀成怪物。而我却天真地以为，这是‘必要的牺牲’，是为了拯救更多人的‘伟大实验’。”
“直到薇拉……”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直到她拿着枪指着我的头，哭着问我‘那些孩子也是必要的牺牲吗’，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变成了我最憎恨的那种人。为了所谓的‘大义’，践踏了最基本的‘人性’。”
林逸尘走向右边容器，手指轻轻触碰玻璃表面，仿佛想抚摸里面的胎儿。
“c-01，是我最后的救赎尝试。”他低声说，“从‘门’那边意外得到的‘秩序之种’，我想用它来抵消‘心魔之种’的污染。我想证明，‘秩序’可以战胜‘混乱’，‘光明’可以驱散‘黑暗’。但这个实验……太慢了。胚胎发育需要时间，种子成长需要时间，而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转身看向陆清玄：“所以我把希望寄托在后来者身上。我在系统里设置了条件：当检测到与‘秩序之种’同源的能量波动时，就激活我的意识副本，引导来人找到这里。而你，陆道长，你身上的道韵波动，与这颗种子完全同源。”
陆清玄沉默片刻，问：“你希望我做什么？”
“两件事。”林逸尘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带走c-01体内的‘秩序之种’。它已经成熟，可以移植。我研究了三十年，设计了一套完整的移植方案，能最大程度降低排斥反应。”
“第二……”他指向实验室深处另一扇紧闭的金属门，“那里是中央主脑机房，也是整个研究所的能量核心。里面封存着‘蚀-07’项目的所有原始数据，包括每一种‘心魔之种’的基因序列、培育方法、控制指令……以及，所有实验体的名单和植入记录。”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夜鹰体内的种子，是第七批实验品，代号‘鹰眼’。那是当年‘进化之家’前身组织从我这里偷走的技术，他们用儿童做实验，想培育出具有特殊能力的‘蚀化战士’。名单里有所有实验儿童的资料，包括……夜鹰的真实身份，和她父母的去向。”
陆清玄心头一震。
“但你要小心。”林逸尘警告道，“机房有最高级别的安保系统，而且……‘祭司长’也知道这里。他一直在寻找这些数据，想完善他的‘蚀像’控制技术。我怀疑，他已经派人在来的路上了。”
话音未落，实验室外突然传来爆炸声！整座地下空间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他们来了。”林逸尘苦笑，“比预计的还快。陆道长，你必须立刻做决定——是带着种子和数据离开，还是留下来一起面对？”
震动越来越剧烈，外面传来激烈的交火声和蚀变体的嘶吼。显然，“药师”的人马已经突破到阶梯口，正与“进化之家”的残兵和残余蚀变体混战。
陆清玄看了一眼容器里的胎儿，又看了一眼昏迷在远处的夜鹰。
他没有犹豫。
“告诉我移植方案和机房密码。”他沉声道，“然后，开启自毁程序。”
林逸尘愣住了：“自毁？但那些数据……”
“数据我会拷贝，但这里的一切必须埋葬。”陆清玄眼神冰冷，“包括那些未销毁的蚀变体，包括所有的实验残骸，包括……你。”
林逸尘看着他，许久，笑了。
“好。这才是我等的人该有的决断。”他走向中央控制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移植方案已传输到你的个人终端。机房密码是——薇拉的生日，0215。自毁程序倒计时……十分钟。”
他转身，对陆清玄深深鞠了一躬：“陆道长，这个世界，就拜托你了。”
下一秒，他的仿生躯体突然僵直，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最终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空壳。
意识副本，已自动卸载。
陆清玄不再耽搁，冲到容器前，按照终端上传来的方案，用灵力小心翼翼地将胎儿胸口的淡金色晶体剥离。晶体离体的瞬间，胎儿迅速干瘪风化，化为尘埃。
与此同时，实验室深处传来机械运转声——自毁程序已启动。
“战斧！羽箭！带所有人立刻撤离！原路返回，不要回头！”陆清玄通过通讯器大吼，同时冲向机房大门。
密码0215输入，厚重的合金门滑开。里面是一个布满闪烁指示灯和显示屏的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柱状主机。陆清玄将玉简贴在主机接口上——“一念洞天”具有信息存储功能，这是他刚发现的新用途。
数据传输开始。
外面，爆炸声越来越近。“药师”的人就要突破进来了。
倒计时：七分钟。
快点，再快点！
终于，在倒计时还剩四分钟时，传输完成。陆清玄抓起玉简，转身冲出机房。
走廊里，已经有三个穿着灰绿色长袍的“药师”成员冲了进来，看到陆清玄，立刻举起手中的喷射器——那是发射腐蚀性毒液的装置。
陆清玄不闪不避，左手握着的淡金色晶体突然光芒大盛！
秩序之光如潮水般扩散，所过之处，腐蚀毒液被蒸发，“药师”成员惨叫倒地，他们体内的污染能量与秩序之光剧烈冲突，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没有时间补刀，陆清玄全速冲上阶梯。
上方传来战斧的怒吼和羽箭的箭矢破空声——他们没走，在阶梯口与“药师”的人交火了！
“走！”陆清玄冲上来，一剑斩断两个“药师”成员的喉咙，“自毁程序启动了！还有两分钟！”
“夜鹰已经带出去了！”战斧吼道，“但外面还有‘进化之家’的残兵在堵路！”
“冲出去！”
最后的突围战。剩余队员拼死冲杀，陆清玄手持秩序之种开路，所向披靡。终于，在倒计时还剩三十秒时，所有人冲出了坑洞，头也不回地向沼泽外狂奔。
身后，大地开始塌陷。
巨大的爆炸从地下深处传来，冲击波将众人掀飞。骸骨坑洞彻底坍塌，将“心魔之种”的实验场、“药师”和“进化之家”的追兵、以及林逸尘的一切罪孽与救赎，永远埋葬。
五分钟后，铁锈镇方向，罗铁派出的接应队赶到。
夜鹰被紧急送入清玄观灵田旁特制的疗伤阵中。陆清玄握着那枚淡金色的秩序之种，看着阵法中昏迷不醒的她，又看了看玉简中刚刚读取出的、关于“鹰眼”实验的数据。
数据第一页，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女孩的左眼下方，已经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赠予我们的小鹰——愿你的眼睛，永远能看透迷雾，找到回家的路。”
署名是：“永远爱你的爸爸林逸尘，妈妈薇拉”。
陆清玄的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