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祠堂沉重的门扇合拢时,黑暗像浸透了冰水的裹尸布,带着死亡般的沉寂和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蜷缩在地的萧厉吞没。

呼吸。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像强行咽下一把裹着冰碴的尖刀。刀锋精准地撬进左肋下缘那片翻江倒海的炼狱深处——王黑虎那如同战锤践踏的一脚,将肋骨不堪重负的呻吟放大为贯穿灵魂的撕裂剧痛。尖锐,灼热,每一次牵扯躯干的微小动作(哪怕是肺部不由自主的起伏),都引发那片脆弱骨片相互刮擦的可怕震动,激起内脏被重锤反复擂击的恶心钝痛。喉头不断翻涌着铁锈味的浓稠粘液,带着滚烫的腥甜,每一次都被他强行、无声地咽回那具早已被掏空的躯壳。

左肩胛处被牌位架棱角狠狠贯入的伤处,则转化为一片沉重如铅的、带着扩散性尖刺的酸胀麻木,沉甸甸地压在脊柱左侧,像一只冰冷的毒蜘蛛盘踞在肩窝。稍一动作,酸胀便化为无数细密的钢针,顺着骨缝疯狂钻入臂膀乃至后脑。左臂软软地耷拉着,每一次试图绷紧肌肉(哪怕只是为了支撑一下身体),筋络便传来不堪重负的抽搐。

寒冷是此刻唯一的背景色。祠堂深处那凝结了百年亡者意志的森寒,穿透了单薄的破衣(如今只剩下几缕布条勉强蔽体),贪婪地吸吮着身体最后一丝微弱的热量。寒冷叠加肋骨与肩胛的剧痛,让身体如同被置入冰窟深处的瓷器,布满看不见的裂纹,每一次颤抖都带来濒临彻底崩解的预警。

脚步声在门外空旷的庭院响起,混着逐渐远去的雨声。那是崔福和留下的护院。随后,是令人窒息的、更为沉重的死寂。

角落阴影里,那始终沉默如石的老苍头,终于有了极其细微的动作。他几乎是飘着靠近,无声无息。一只枯槁得如同风干鸡爪的手伸过来,极其熟练又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抓住萧厉左臂(恰恰避开肩胛伤处),以一个近乎拖拽死狗的姿势,沉默地将他向祠堂角落那堆散发着霉腐气息的稻草处拖去。

粗糙冰冷的地砖摩擦着背脊新鲜的淤紫和擦伤,传来火辣辣的痛。萧厉咬紧牙关,将那一声冲至喉头的痛哼死死按回腹中,如同吞咽一枚烧红的铁钉。他任由自己像失去生命的沙袋,被这股谈不上任何情绪的力量拖动。稻草那令人作呕的腐甜气味呛入鼻腔,混着香灰余烬的余威、灰尘的冰冷。最终,他被重重地摞在那堆早已丧失柔软意义的枯草上,如同丢弃一件真正的垃圾。

冰冷的灰尘粘腻地附着在皮肤渗出冷汗混合血丝的创口、新添的淤紫上。祠堂彻底的黑暗成了最好的面纱。

剧痛如同跗骨之蛆,灼烧着神经的末梢。寒冷像无形的巨爪,一点点捏紧心脏的搏动。肋骨骨裂的每次摩擦都带来濒死的信号。

但灵魂深处,那团冰焰却在这极致的煎熬中淬炼得越发凝实!

[蜈蚣疤眼王黑虎:万利赌坊执事赵老三左膀右臂!专职高利放贷收债!外号‘疤眼虎’!住南城柳条胡同深处倒数第二户!妻张氏,体弱肺痨!女王小翠,年十一!三日前曾于城西‘回春堂’赊欠药钱两吊又七十文!张婆张氏(主院管事)亲弟张二狗,五年前于万利赌坊欠银二十五两,被王黑虎打断右腿于东城烂泥巷!记!!]

冰冷的信息流如同镌刻在墓碑上的诅咒,每一个字的笔画都浸着复仇的毒汁!王黑虎那张黝黑、带着狰狞蜈蚣疤痕的脸孔,鼻梁中断骨痕、下颌咬合凸起的肉棱、眼中那漠视生命又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轻松快意的残忍,如同浮雕般死死钉在意识冰冷的底色上!那个地址!那个女儿的名字!那条断腿的旧怨!就是悬在这屠夫脖颈上的索命枷锁!时机一到……便是敲骨吸髓、榨取最大价值的绝佳筹码!痛苦成为了坐标,刻下第一笔血债!

[崔清源:恶意癫狂临界值九!失控概率超七成!杀意指数八!下次冲突…右肩窝暴露时间七点六秒…咽喉三点二秒…左侧太阳穴…]

画面清晰定格在那张扭曲狂笑、锦靴沾满泥水即将践踏软肋的瞬间!那张脸上遗传自王氏的刻薄阴毒因亢奋而扭曲,如同鬼面。下次?定有下次!这被娇纵惯坏、视人命如草芥的蠢货绝不会满足!每一次暴戾的宣泄都是向深渊的滑落!崔福能拦一次,未必能拦下一次!只要一次更彻底的空档…冰冷的推演在剧痛中划出致命的轨迹!肋骨之痛,便是计算崔清源这蠢货何时自掘坟墓的倒计时!

[崔府‘规矩’:崔福!规则!秩序!!底线?!王黑虎重腿落实后…九点四秒出声喝止!精确临界!时机!只为确保这‘赘婿’废物不致当场毙命!‘体面’底线?!]

崔福那张刻板如铸铁、不见丝毫波澜的老脸浮现。他站在雨帘下的位置,喝止的时机……那冰冷的“适可而止”四字背后,是对崔府“体面”这条铁律的绝对恪守!这老狗,他的“底线”不是萧厉的死活,而是崔氏门楣不能被一个赘婿横死宗祠的丑闻玷污!只要不触及让崔氏彻底丢脸的底线(比如“赘婿”被当场打死在祠堂),他甚至可以容忍崔清源将自己打成彻底的废人!这份冰冷的秩序……亦可为刃!

窗外,滂沱的雨势似乎有了短暂的收敛,但那沉闷的余威依旧盘桓在铅云之上,仿佛在积蓄下一次更猛烈的爆发。

不知熬过了多少时间单位已无意义的剧痛碎片。

祠堂角落最深重的黑暗里,终于传来了轻微的、如同枯木摩擦的窸窣声。

是老苍头。

他没有言语,只是极其缓慢地、以一种纯粹机械劳作般的姿态,抛过来一样冰冷的、沉重的东西——一件散发着浓烈汗臭与霉腐混合气味的、半硬如革的蓑衣(不知是哪个护院丢弃的旧物),如同给即将拖出掩埋的死狗,盖上一块遮羞布。

萧厉甚至没有力气去看清老苍头的位置。他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那冰硬扎人、散发着强烈异味的湿冷蓑衣拉扯着,胡乱裹住半边身体(尽量避开肩胛撞伤),试图隔绝一点点祠堂深处那沁入骨髓的寒气。

时间失去了边界。

只有痛楚在无尽放大。

身体在剧痛和寒冷的双重绞杀下不断释放濒临崩溃的信号。

每一次昏沉袭来,都被肋骨的剧痛强行拉回现实。

每一次试图凝聚精神,都被冰冷的倦怠与重伤后的虚脱感瓦解。

在意识浮沉、剧痛麻木的某个灰暗间隙。

支撑在冰冷稻草与泥灰混合地面的右手手肘下……在那刺人肌肤的蓑草纤维深处……

一丝若有若无、微弱到近乎幻觉、却又带着特定质感的冰凉触感,极其突兀地传来!

不同于祠堂青砖的粗糙冷硬。

不同于枯朽稻草的干涩微温。

甚至不同于冰冷地气的持续寒意。

那是一种……带着某种金属特有导热性的、极其短暂接触后的余凉!而且,那接触面并非光滑平面,带着一种极其微妙细腻的、仿佛经过刻意打磨的规律凹痕纹理?!那种纹理的质感极其独特!仿佛……

一道撕裂混沌的惨白闪电猛地劈开萧厉几乎被痛苦冻结的意识!

祠堂!!

牌位架前!!

摔倒时手臂撑地!!

就是这种质感!!!

这触感如同冰封湖面下骤然撞上的一枚钥匙,猝不及防地唤醒了他尘封于痛苦之下的记忆!

冰冷的青砖!身体失去平衡向后撞击在牌位架!重重砸落!手臂下意识撑向冰冷的地面!就是那时!就是那个位置!指尖(或肘部)清晰地触碰到了一片边缘砖缝?一块特殊材质镶嵌的?带着这种规律性细微凹槽的冰凉区域!绝非幻觉!更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青砖纹理!那种带有微弱导向性凹槽的独特触感!它当时只是一闪即逝,瞬间便被剧痛和屈辱淹没,但此刻,在这隔绝天日的祠堂角落里,在这死亡边缘挣扎时,另一处!另一件覆盖身体的冰冷粗糙蓑衣里!竟然藏着同样性质的残余触感?!

难道……

一个无比冰冷、又带着绝对荒谬性的念头,如同极地冰蛇,猛然噬咬进萧厉被疼痛和寒冷反复折磨的脑海核心!

[祠堂?!隐秘?!路径?!]

但这念头刚刚闪现,便被另一股更加汹涌、源自生理机能极限的巨浪冲散!身体仿佛所有的热量都流尽了,沉重的寒冷混合着失血和剧痛带来的巨大疲惫感,如同深渊的藤蔓缠绕上来,将刚刚燃起的冰冷洞察强行拉向黑暗的沉沦……

当那扇象征着无望牢狱的祠堂侧门最终被打开一条缝隙时,外面天色已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灰暗如同铅板。冰冷细密的雨丝依旧没完没了地飘洒,比大雨时更加粘腻湿冷。

依旧是沉默。没有言语。

门口被湿泥浸透的角落处,躺着一根湿漉漉、还沾着枯草屑的旧竹竿——这就是让他爬回去的“仗”?

萧厉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死死撑住冰冷潮湿的地面。每一次将力量灌注到腰腹和腿部,都如同在用烧红的匕首搅动左肋那片炼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地狱的扩张!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混杂着泥灰和干涸的血迹,顺着肮脏的脸颊滑落。

他咬碎了牙龈。

嘴角的血沫早已冰冷结痂。

眼神却死死钉在门缝外那片湿冷的铅灰色上。

如同一个真正只剩下一口气的废物,他一点一点,在死寂和冰冷的注视下,极其缓慢、艰难万状地……挪出了这座曾差点成为他埋骨之地的冰冷祠堂!每一次拖动身体,都留下一点模糊的泥血痕迹。

雨丝无声地飘落,沾湿了仅剩的破布条,紧贴在新添的淤青和皮开肉绽的擦伤上,带来刀刮般的寒意。从祠堂通往他那所破败小院的甬道,此刻竟显得无比漫长。

冰冷的雨水持续鞭笞。

每一步挪动都仿佛踏在烧红的烙铁上,依靠着那根冰冷的湿竹竿支撑,如同风中残烛。

挪动!只有挪动!拖着如同灌满铅水、破败不堪的身躯!

眼前阵阵发黑。胸腔里的腥甜不断上涌。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骨骼深处摩擦的可怕声响。泥泞的小道冰冷湿滑,破旧的草鞋早已失去作用,每一步都在湿滑的青苔上打滑,全靠那根临时充当拐杖的冰冷湿竹竿死死支撑!每一次将重心压向竹竿,每一次从泥水里艰难拔出陷入的脚,都会撕裂左肋的创口,引爆新一轮锥心蚀骨的剧痛!喉头的血沫已经带上了铁锈的颗粒感。

视野在剧烈的痛苦痉挛中模糊摇晃。崔府深宅重院,飞檐斗拱,在铅灰色的雨幕中如同蛰伏的巨大怪兽,那些精美雕花的窗棂后,仿佛有无数道冰冷、鄙夷的视线粘在背上,穿透褴褛的衣衫,灼烧着新鲜带血的伤口。

没有一丝人声。只有雨水单调而冷酷的沙沙声,敲打着屋檐、地面和他蹒跚挪动的步伐。

终于。

几丛疯长的、挂着水珠的野蒿之后,那扇熟悉的、歪斜腐朽、如同老人豁牙般关不严实的木栅栏小门出现在视野尽头。

这就是他的“家”。一个堆着杂物,散发着长久霉烂气息的废院角落。院墙豁口处几株湿淋淋的老槐,虬结的枝干如同枯死的鬼爪伸向灰暗的天空。低矮破败的茅草屋顶在持续的雨水浸润下更显沉重灰败,檐角不断滴下浑浊的水线。

竹竿的末端终于抵在了那腐朽的栅栏门板边缘,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萧厉整个人几乎脱力,沉重的喘息如同破败风箱在胸腔里艰难拉扯。他用身体抵着湿冷的门板,颤抖的右手(依靠仅剩的右臂力量)猛地向旁边一推!

“嘎吱——咣当!”

早已锈死的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腐朽的木栅栏门歪斜着荡开一个缝隙,撞在后方的土坯墙上,又晃晃悠悠地弹回来,终究没能彻底关上,留出一条歪曲的、窥视着外面世界丑陋伤痕的缝隙。

一股更为浓烈的恶臭混合着阴湿的霉烂气息,如同蛰伏已久的瘴疠,劈头盖脸地猛扑出来!

比柴房更甚!这是经年累月积累的腐烂沉淀!朽木、烂草、动物粪便(可能是野猫?或鼠类)、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肉类深度腐败后沁入木石墙壁的恶浊气味!浓烈得足以熏得人头昏脑胀,窒息作呕!扑面而来的湿冷,带着地底深处的寒意,瞬间裹住了刚从雨中归来的、更加冰冷的身躯,激得萧厉全身无法抑制地打了个寒颤!

他一步踏入这令人窒息的冰冷霉烂空间。

黑暗。比祠堂略亮一分,但也仅仅是靠几处缝隙透入的惨淡天光,勾勒出破败院落的轮廓和满地狼藉。

墙角堆叠的破旧箩筐早已腐烂塌陷,露出了几处深黑的窟窿,仿佛怪物的胃袋。倾倒的瓦缸只剩碎裂的半截,淤泥在里面沉积发酵。几件沾满黑色污渍、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衣衫胡乱搭在断裂的耙子上,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最刺鼻的腐烂源来自院子中央一处凹陷的积水洼,黑绿色的水中漂浮着腐烂的菜叶梗、不知名的粘稠物和一层令人头皮发麻的油光。

正对着院门的泥土地面,赫然放着一只豁了口的粗陶大碗!

碗底残余的一点浑浊液体,泛着令人作呕的浅绿色泡沫,散发着一股比泔水更加厚重浓郁的酸馊气味!一只半死不活的绿头苍蝇正嗡嗡地在碗沿盘旋!

是搜饭!

比柴房张嬷嬷送来的那份颜色更加诡异!气味更加刺鼻!搜腐的气味混合着院中原本的霉烂,形成了一种直击胃袋底部的生化武器!这早已不是给“人”吃的东西,甚至连狗都鄙弃!这是赤裸裸的、毫无伪装的恶意展示!是对“废物”这两个字最顶级的侮辱!

胃袋里那最后一点酸水,仿佛被这碗搜饭的恶臭气息彻底点燃!痉挛般地翻搅起来!萧厉猛地弓下腰(动作牵扯左肋剧痛),右手死死撑住湿滑的院墙,冰冷的泥水混着掌心的污垢渗入指尖缝隙。一阵难以抑制的、撕心裂肺的干呕冲击喉咙!吐出的只有胆汁混合着血液的苦涩粘液!断开的牙齿在口腔中传来清晰的剧痛,齿缝间满是苦涩的血腥!

咳!呕!

咳!呕!…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小小的破院里回荡,如同孤魂的哭泣。

就在这时!

一道极其轻微、却又锋利得足以割破这腐烂空气的脚步声,如同冰面碎裂的细微声响,精确地刺入这片破败污浊的中心!

嗒。

院门那条未能合拢的、歪斜的缝隙处。

光影晃动。

一道身影无声地遮蔽了门口本就微弱的光线。清冷、孤绝。如同雪峰之巅最凌厉的冰棱折射的寒光。

不是崔福的枯槁。不是王黑虎的凶悍。更不是崔清源的癫狂。

来人穿着上好的、在江南湿冷雨季里也泛着微微冷光的雨过天青色细绫裙裤,外罩一层防水的油亮墨色薄绸斗篷,斗篷兜帽微微压着前额,露出小半张线条冷硬的下颌。足上一双深黛色的小巧绣鞋,鞋底边缘嵌着寸许高的木屐防水屐齿(精巧的款式,绝非粗使奴婢所用),此刻屐齿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院门外那摊恶浊的黄泥浆水。她甚至没有完全踏入这散发着恶臭的破院门槛,仅仅是站在那条缝隙投下光线的边缘,如同生怕多沾染一丝此地的污秽气息。

斗篷下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却带着有力线条的手。指间拈着一卷卷轴。

那卷轴在破院里暗淡的光线下,依然能看出纸质上乘,边缘是细细的金线纹路,洒金纸在微弱的散射光中流淌着低调而冷硬的奢华光泽。与这满地狼藉、搜饭恶臭、断壁残垣形成了极致的讽刺对比!

卷轴被那白皙的手以一种极其精确、不容置疑的姿态,稳稳地抛出。

没有表情。

没有言语。

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动作。

如同丢弃一份已然作废的公文,又或是一件亟待处理的垃圾。

卷轴划过一道短暂、平直的弧线,并未落在那碗散发着绝望气味的搜饭里(仿佛怕玷污了载体),也避开了院中那摊漂浮油光的黑绿水洼。

“啪。”

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卷轴精准地落在了萧厉脚前半尺之遥,那块被他呕出的污浊胆汁和血水混合物刚刚浸润洇开的、湿漉漉又肮脏不堪的泥土地上!

崭新的、流淌着洒金光泽的卷轴一角,瞬间沾染上暗红混合浊黄的污渍,迅速沁入纸面,如同一道无法洗刷的耻辱符印!

人影完成这个动作,便如同完成了一个既定程序的冰冷雕塑,那穿着精致绣鞋、沾着黄泥的脚尖,毫不犹豫地向后旋开半圈!斗篷划出一个冷冽的弧线!

嗒。

脚步声清冷,渐远。

院门外,是死寂的飘雨。院内,是恶臭的沉淀和一卷躺在血污泥泞中的华丽契约。

萧厉撑着湿滑冰冷的泥墙,身体如同被最后一根弦悬吊的朽木。咳喘带来胸肋处一阵更为剧烈的摩擦痛楚,让他眼前几乎一片漆黑!嘴里、齿缝间的血腥味前所未有的浓烈!额角的冷汗混合着肮脏的雨水流淌过脸颊和脖颈。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目光。

越过脚边那卷深陷泥泞污血、如同自身处境的华丽卷轴。

越过那碗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浑浊搜饭。

越过破败院落里每一处坍塌腐败的绝望痕迹。

目光最终死死钉在那扇歪斜、留着一道丑陋缝隙的院门上!

缝隙外。灰暗的雨天。象征着崔府无边无际、等级森严牢狱的深宅大院。那刚刚消失的、代表着崔清芷意志的身影离去的方向。

许久。

没有任何预兆地!

萧厉猛地弯下腰!

动作快如一道残影!剧烈的起伏扯动肋骨的创伤,让他喉头再次涌上一股腥甜!

但他根本不管不顾!

那只沾满污泥血垢、指节因撑墙而冻得僵硬的右手!如同捕捉猎物的鹰隼!闪电般探出!

目标!不是那卷价值不菲的洒金卷轴!

而是——

是那粗陶破碗里!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足以令任何人胆汁反流的……搜饭!

五指张开!带着一股近乎狂躁的决绝!

一把将那冰冷的、泛着绿色泡沫的、带着馊腐气味浓得化不开的粘稠糊状物,狠狠地抓捞了起来!

冰冷的、粘腻的、带着粗糙颗粒感(大概是霉烂的饭粒和麸皮结块)和强烈酸馊气味的混合物瞬间糊满整个手掌!

他甚至没有半分停顿!

在胃袋因这恶臭气味而再次疯狂痉挛、喉头剧烈涌动的瞬间!

在那冰冷、腐败的粘稠物滑落指缝之前!

那只糊满搜饭的肮脏右手,如同扑食的饿狼,被一股巨大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蛮力驱动!狠狠地、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狂暴姿态——塞向自己干涸开裂、沾满血痂的嘴边!

粘腻冰凉腐物粗暴地挤入口腔!填塞!

浓烈的酸馊腐败味如同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鼻腔和味蕾!粘稠的霉糊粘在齿缝间!冰冷刮过舌苔!那瞬间的冲击足以让神经崩断!胃袋如同被巨拳猛击,疯狂痉挛!

“呕——!”

剧烈的呕吐反射被意志强行扼杀!那糊满搜饭的手掌死死压住嘴唇!指甲陷在唇肉里!发出沉闷的、被强行堵塞的声音!

喉结艰难地、如同濒死的鱼鳃般向上狠狠一耸!

“咕咚!”

粘稠冰凉、裹挟着浓烈馊臭的腐物,混合着涌上喉头的温热血沫,被一股源自绝望深渊的巨大力量,死死地!狠狠地!咽了下去!!

冰冷的馊腐、血腥的滚烫、肋骨的剧痛、肩背的钝疼、所有被践踏撕碎的屈辱……

这一切,伴随着那团粘稠冰冷混合着血腥的异物,被他以最原始、最野蛮、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强行塞进了喉咙的最深处!灌进了胃袋的炼狱核心!

“哈……嗬……呃……”

咽下后猛烈的呛咳和窒息感让他身体剧烈起伏颤抖,如同坏掉的抽风机。他猛地弯下腰,另一只手(左臂因痛苦而无法用力)死死抓住湿冷的泥地,五指深深抠入湿烂冰冷的腐殖土层,仿佛要将身体内翻腾的剧痛和呕吐欲强行按回深渊!

咳喘稍停。

他维持着极度佝偻的姿势,喘息粗重如同破洞风箱。

然后,极其缓慢地。

在肋骨的剧痛如同钝刀切割中。

在唇齿间粘稠的馊腐气味和血腥余韵顽固地盘旋时。

他抬起了脸。

乱发被冷汗、雨水和污物黏在额前鬓角。

脸庞布满泥水污迹和干涸发暗的血痂,嘴角残留着一丝没能完全吞咽下去的、混着血沫的灰绿色馊饭痕迹。

眼神。

冰冷。

平静。

如同被亿万年玄冰封冻、深不见底的寒渊。

那渊底没有愤怒的火焰,没有屈辱的波澜,只有一种被死亡浸泡过、被绝望淬炼过的绝对死寂。在死寂深处,压缩凝固着足以烧融灵魂核心的——冰冷计算。

终于,他伸出了那只依旧沾满搜饭残余粘腻和泥泞的右手。

动作缓慢、稳定得可怕。没有一丝因剧痛而产生的颤抖。

手指越过那碗被他抓空了大半的搜饭。

捏住了那卷斜插在血污湿泥中的、洒金纸卷的一角——那未被完全污染的一角。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拨弄着一根即将刺入心房的毒针,极其缓慢地、极其用力地将那沉甸甸的卷轴,从那片泥血混合的污秽中拔了出来!

卷轴湿透了半截。洒金的纹路边缘被暗红污垢浸染,更衬得那纸质的华贵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泥污顺着卷轴流淌,滴落在萧厉抓着它的手指上,冰冷粘腻。

他无视卷轴本身的污秽(更无视身上、手上更甚百倍的污秽),只是死死捏住它未被弄脏的上端。

冰冷的目光落在卷轴上。

右臂因支撑身体而颤抖着(肩胛撞伤的余威),左手无法抬起,他只能用沾满泥饭脏污的右手,极其笨拙、又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静,艰难地尝试展开纸卷。

每一次动作,都牵动左肋下那地狱之门。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骨骼摩擦的可怖声响。

终于,他看清了第一行字迹。

依旧是那熟悉的簪花小楷,娟秀、清冷、力透纸背,如同刻在寒玉上的敕令,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力量:

《赘婿萧厉于崔府守则》

冰冷的目光向下滑动。

第一条: 谨守本分,非召不得踏入内院半步,尤禁靠近清芷苑百尺之内。违者,杖二十,扣一年份例。

第二条: 在外言行举止,不得以“靖北王世子”名号自居行事,一切以崔氏赘婿身份为准。违者,家法拔舌,送交官衙治罪。

第三条: 严禁出入赌坊、青楼、酒肆等一切有损崔府清誉之地。违者,…… (卷轴下方被泥污洇开模糊,但那冰冷字迹的核心清晰无比——酒肆,如同巨锁,封死最后可能透气的地缝!)

萧厉的目光在“酒肆”二字上冻结了万分之一秒。如同被毒蛇的芯子舔舐过眼球。瞳孔深处那片死寂的冰渊,似乎裂开了一道细不可察的缝隙,透出深渊之下无声咆哮的毁灭之光。

但随即。裂痕瞬间弥合。只剩下更深的冰层。

他甚至没有再看下去。

目光重新抬起。越过那扇无法真正关上的、歪斜腐朽、透着那条窥见外部冰冷世界的丑陋缝隙的院门。

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冻裂坚冰般的声响。

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蜷缩起受伤的身体(这个动作带来新一轮的剧痛),右手依旧紧紧抓着那卷冰冷的、浸透污秽的契约。左手下意识地撑着身侧冰冷湿滑的泥地,五指无意识地弯曲着,深陷入肮脏泥泞的腐殖层深处。

指尖在湿冷的腐土泥泞中不断抠挖、无意识地探寻,像是要抓住某种虚幻的支撑……冰冷滑腻的泥土中,一个极其微弱、被层层腐殖掩盖的、圆滑又尖锐的硬物边缘? 带着某种非自然的棱角,极其短暂地擦过了指腹深处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这触感!

萧厉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电流贯穿!

那根微弱的神经仿佛瞬间连接了祠堂深处指尖抵着冰凉青砖的刹那!连接了牌位架旁手臂撑地时那转瞬即逝的凹槽触感!连接了破败蓑衣深处藏匿的那道同性质余凉的冰冷!

他维持着蜷缩的姿态,目光依旧死死钉在那扇歪斜的院门缝隙上。

布满血丝和污垢的脸上,唇角——以一种难以察觉的、带着绝对冰冷的诡异弧度——极其极其缓慢地向耳根方向牵扯开去!肌肉的运动拉扯着嘴角破裂的血痂,渗出新的细小血珠,混着脸上冰冷的雨水滑下。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嘴角凝固的血珠坠落砸在泥地上的微响。

滴答。

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无声地宣告着——这场在冰与血泥泞中开始的冷酷计算,终于找到了它唯一的、冰冷的钥匙孔。

而那扇腐朽歪斜、看似毫无防御能力、永远也关不严的院门缝隙,在漫天飘落的冰冷雨丝深处,无声地扭曲着,如同一只永远无法被规则完全封死的眼睛。

皮皮读书推荐阅读:八神太二的自我修养就是你小子,给小师妹们写情书?元界巅峰人皇经魔界的女婿至尊仙途量子血灵珠传奇狂仙出狱这本书和游戏王有什么关系明朝大贪官我成了反派祖宗比老祖数量?我最擅长了!太一道果孕吐后,前夫天天求名分盗版九阳成神之路穿书后,王爷对我穷追不舍快穿之创世神一心想死仙界哀歌异界之我是拳霸玄幻:实力提升太快怎么办?收养幼小女帝,我当面被男主杀害最浪捉鬼师:捡个尸王做老公囚徒行穿越成世间最后一个神肿么办交互式小说丨冒险者公会熔炉之神星战传说之幻梦奇缘两界穿越,我吞噬万物成宇宙之主悬镜之上荒神道万界熟练度成仙离谱!这个青云宗看门的都是大帝长生不灭,我于世间寻找永恒无限血脉:从木遁开始木屋求生:卡牌世界大冒险两玄录超级废物系统死神:静灵廷之叶苍渊剑主混沌神棺玄瞳九劫携手红警系统穿越异界她真的太香了罪灵谋我真的只想远离气运之子安稳修仙限制级模拟从民兵兵种开始无限成长无缺道途开局断绝关系,我成万道魔尊八门
皮皮读书搜藏榜:太极剑仙居然是个老六你敢信?书穿之妈粉的自我修养我夫人竟是皇朝女帝光阴长卷斗罗之我的系统又不服气了恐怖降临漫漫归乡路战,天帝崇般图异世之机械公敌我的夫人竟是最终Boss变频网游三国:开局获得神级建村令我有最强抽奖系统AI引修广寒执杵兔三千韶华为君狂诡系世界的亵渎巫师予你繁星璀璨重生休妻夺子:踏上成神登仙之路大郅和科比的湖人王朝凡人宗门:称霸诸天万界开局一只狗,系统贷款让我爽她自黑暗而来论大佬的行式作风千万别让我跳起来厄雷传天才妖妃不好惹斗罗之我在唐门混日子被迫转职的剑修凌天战帝冬眠到未来重新做人大商国师京都天眼神医何以许情深长生:一曲唢呐,送葬诸天仙帝戒灵之异旅奇兵超神御兽:开局契约三幻神重生之无极天尊随身带着暗黑世界重生之官运神域凰女百傀箓综武:我在少林刷成就圣庭时代,开局推演神话天网灵气复苏,盘古为我开天辟地灵墟傲世混沌之巅的永恒传奇血族的异世界生活一拳超人之雷霆沙赞修仙:满级大佬她震惊了全宗门
皮皮读书最新小说:用化学方程式修仙成道祖这个反派过于作死吞噬万界:我的万魂幡震古烁今洪荒套娃:开局一只蟹诸天最强执剑人凡人伐天录开心张小六穿越之文君传修仙界路人甲都这么强的吗天降美女师尊:目标是成为源神永恒之龙冠我在诡异世界靠吃软饭成仙琥魂:救世主与流浪少女逆天改命魂穿精卫,这一世我不会再填海长生家族从凡人小族开始剑越时空:从代码到江湖凡根逆袭:青云仙途西游:我成大圣胞弟!从种田养蜂开始长生修仙我在冰封监狱建立万族圣地凡间签到十年,养的宠物都已成仙九霄道主!明明是人渣,女帝非说我深情!从面板开始的异世界生存实录红楼:开局金钱系统我成贾府首富万界:我的观众是奥特曼洪荒笔祖:我写爆三界综武:我在武当吃瓜看戏关于我转生却养了条话痨萝莉龙娘综武:师傅,你别这样,怪难为情盗墓:我在潘家园签到成祖综武:我的抽奖能召唤历史港综:五万块起家,打造最强财阀他即是帝国在武侠世界里用系统修仙多子多福:炼气期捡漏筑基道侣巡狩万界幽冥地府大改革之阿槐召唤诸天,废皇子令人族再次伟大无上传承:开局一颗神龙心云染芳华玄剑之主我绿毛虫?进化成裂空座?仙青帝传狼之少女的信仰顶级洪荒:修为归零后我重开了开局获得系统,只要喝酒就能变强混沌双生:灵珠与凡骨戏精徒儿与清冷师尊赘婿逆袭之从掌钱袋到掌乾坤洪荒:拜师太上,吾为人教第二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