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辗转,从西安乘火车回到杭州,当陈龙拖着依旧缠着绷带、步履蹒跚的身体,敲响吴邪西泠印社小店的门时,已经是离开秦岭一周后了。
开门的是王胖子,他原本叼着烟,一副懒散模样,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浑身是伤、脸色苍白的陈龙时,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里的烟差点掉下来。
“我操!陈龙?!你他娘的还活着?!”胖子一把扔掉烟头,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上前就要给陈龙一个熊抱,但看到他满身的绷带和呲牙咧嘴的表情,又硬生生刹住了车,改为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哎哟喂!我的陈龙老弟!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
他的大嗓门立刻惊动了里面的人。
“胖子,你吵吵什么……”吴邪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当他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被胖子扶着的陈龙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先是震惊,然后是巨大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紧接着又被浓重的愧疚和后怕所取代。他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发出干涩的声音:“陈……陈龙?真的是你?你……你没死?”
陈龙看着吴邪那明显消瘦了一圈、眼窝深陷的样子,知道这段时间他肯定不好过,心中也是一暖,扯出一个有些艰难的笑容:“嗯,没死成,命大,回来了。”
“我操!真他妈是奇迹!”胖子激动地一拍大腿,连忙把陈龙扶进屋里,按在椅子上,“快坐下快坐下!你这……你这怎么搞成这副德行?比我们当初出来的时候惨多了!”
吴邪也赶紧去倒了杯热水,递给陈龙,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询问。
就在这时,里屋的帘子被掀开,张起灵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他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但陈龙能感觉到,在他看到自己的瞬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也闪过一丝极淡的、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般的波动。他对着陈龙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小哥。”陈龙也对他点了点头。看到张起灵也安然无恙,他彻底放心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吴邪迫不及待地坐到陈龙对面,语气急切,“那天你引开那东西之后,我们顺着通道往下,找到了一个被水冲出来的洞口,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我们在那附近等了你两天,还问了遇到的猎人,都说没看到你……我们都以为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没有再说下去。
陈龙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开始讲述他之后的经历。他没有隐瞒,从自己如何爆发血脉之力硬撼烛九阴,到被击飞坠入山洞,被藤蔓所救,再到地下溶洞中艰难求生,遇到猎人,以及最后如何艰难地返回。
他讲述的语气很平静,但其中的凶险和绝望,让吴邪和胖子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听到他与烛九阴正面碰撞、几乎粉身碎骨那段,吴邪的脸色都白了,拳头紧紧攥起。
“……后来,我遇到了两个猎人,他们带我离开了那个溶洞。从他们口中,我才知道你们已经安全出来了。”陈龙最后说道,目光看向吴邪和老痒曾经住过的方向,声音低沉下去,“可惜……老痒他……”
提到老痒,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吴邪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哑声道:“我们知道……我们出来之后,回想之前的一切,还有老痒最后……的样子,就猜到他可能……只是没想到,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他痛苦地低下头。
胖子也叹了口气,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天真,别太难过了。老痒他……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至少,他最后算是解脱了,没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张起灵沉默地站在一旁,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龙看着悲伤的吴邪,从贴身的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本牛皮纸封面的笔记,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老痒留给你的。”陈龙对吴邪说道,“他在最后时刻,用残存的意识告诉我,笔记藏在尸阵的祭坛下面。我回去找到了它。这里面,记录了他获得物质化能力后的所有经历,以及……他对那棵青铜树,还有背后一些事情的猜测。”
吴邪看着那本熟悉的笔记,身体微微颤抖,他伸出手,极其郑重地将笔记拿起,仿佛捧着什么千斤重物。指尖摩挲着粗糙的封面,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笔记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老痒……”他喃喃道,声音哽咽。
“这本笔记很重要,”陈龙继续说道,语气严肃,“它不仅解释了老痒身上发生的一切,可能还牵扯出了一些……更深远的东西。我粗略看了一遍,里面提到了一个‘它’。”
“它?”吴邪抬起头,擦掉眼泪,眼神变得专注起来。胖子和张起灵也看向了陈龙。
“嗯,”陈龙点头,“老痒在笔记里提到,他感觉青铜神树背后,或者与之相伴的,还有一个更隐蔽、更古老的存在,他称之为‘它’。他对‘它’充满了恐惧,觉得‘它’可能对像他这样的人,或者对神树的秘密,抱有某种目的。”
他顿了顿,看向吴邪:“你还记得我们在青铜树下,那些现代探险者骸骨旁边发现的,那个有蛇和杖标记的水壶吗?”
吴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标记,可能和这个‘它’有关?”
“我不能确定,”陈龙谨慎地说道,“但这无疑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线索。老痒用生命换来的信息,我们必须要重视。”
吴邪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因为老痒而激荡的心情,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明白。这本笔记,我们必须仔细研究。”他看向陈龙,眼中充满了感激,“陈龙,谢谢你……谢谢你冒着生命危险带回了它,也谢谢你……救了我和小哥。”
陈龙摇了摇头:“我们是同伴,说这些就见外了。当务之急,是好好研究这本笔记,弄清楚老痒到底发现了什么,以及那个‘它’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总觉得,秦岭的事情,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桌面的笔记上,仿佛为这段充满迷雾和危险的旅程,揭开了一个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