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乌蒙弦歌
主题：承命与初战
第9章：将计就计
（起）
子时的深山，寒意刺骨。矿区的灯火大多熄灭，只余几处关键岗哨和那台巨型钻探机依旧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沉睡巨兽的鼾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黑龙喉”洞口所在的山壁，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只有洞口伪装网边缘透出的微弱光线，显示着内部的活动。两名守卫抱着枪，靠坐在洞口的岩石上，脑袋一点一点，显然已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夜风穿过林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掩盖了细微的动静。
方圆伏在距离洞口约三十丈外的一丛茂密的灌木后，屏息凝神，仔细观察。阿雅紧挨着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玄忠安静地匍匐在侧，黝黑的皮毛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鼻息间喷出的微弱白气显示着它的存在。素影则早已不见踪影，但方圆能通过精神连接感知到她正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在洞口附近盘旋，侦查着更详细的情况。
通过素影的视角，方圆“看”得更清楚了。洞口高约一丈，内部似乎有向下的坡度，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痕迹和架设的简易灯线。除了两名昏昏欲睡的守卫，洞口内侧似乎还有一个简易的岗亭，里面似乎还有人，但气息微弱，可能也在打盹。进出的人员似乎有某种规律，并非随意。
“守卫很松懈，”素影的信息传来，“但洞口内有简单的预警符箓，很粗糙，但触发会惊动里面的人。还有……洞内深处有很浓的血腥味和怨气。”
预警符箓、血腥味、怨气……这更证实了此地的特殊和危险。
“不能强攻，必须无声无息地进去。”方圆心中暗道。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阿雅，低声道：“阿雅，你身上有没有能让人睡得更沉，或者暂时失神的东西？要无味无烟的。”
阿雅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从贴身的小布袋里摸索出一个小纸包，低声道：“有！这是我用‘醉仙花’花粉和‘迷迭香’配的，本来是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大野兽的，药性很温和，吸入一点就会昏睡，对身子没大害。”她有些犹豫，“可是……怎么用呢？风不一定往那边吹。”
方圆接过纸包，感受了一下风向。夜风正从他们藏身的方向，朝着洞口缓缓吹去。天助我也！
“风向正好。素影，有办法将这些药粉，悄无声息地送到守卫口鼻附近吗？”方圆通过心念询问。
“可以。”素影的回应简洁肯定。只见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影掠过，方圆手中的小纸包无声消失。片刻后，洞口方向，那两名打盹的守卫脑袋歪斜的幅度越来越大，最终彻底歪倒，发出了沉重的鼾声。连岗亭里那个，也再无声息。
“成功了！”阿雅惊喜地低呼。
“走！”方圆毫不迟疑，身形如轻烟般掠出灌木丛，玄忠紧随其后，阿雅也鼓起勇气跟上。
靠近洞口，那股硫磺混合腐败的血腥味更加浓烈，令人作呕。洞口处的预警符箓刻画得很简陋，方圆轻易便找到节点，用匕首尖端灌注微弱真气，轻轻一划，便破坏了其结构。
三人一犬迅速潜入洞内。洞口狭窄，但进入数丈后，便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通道。洞壁上架设着电线，挂着昏暗的防爆灯，光线幽暗，投下幢幢鬼影。脚下是粗糙开凿的石阶，一直向下延伸，深不见底。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仿佛能渗透骨髓。
“跟紧我，踩我的脚印走。”方圆低声道，他的灵觉全力张开，如同蛛网般向前延伸，感知着前方的能量流动和潜在陷阱。这里绝不可能只有一道简单的预警符。
果然，前行不到二十丈，通道出现一个拐角。素影传来警告：拐角后地面有异常能量波动，是触发式的攻击符阵！
方圆示意停下，自己小心翼翼探出头观察。只见拐角后的通道地面上，刻画着一个更加复杂的符阵，隐隐散发着土黄色的光芒，一旦踩中，恐怕会立刻引发地刺或者落石。
“是‘地裂符’，”方圆认出了这个阵法，“布阵的人手法一般，但很阴险，覆盖了整个通道。”硬闯必然触发警报。
他仔细观察洞壁和顶部，发现符阵的能量来源是镶嵌在洞壁上的几块劣质玉石。他沉吟片刻，有了主意。他让阿雅和玄忠后退，自己则从布囊中取出几根细如牛毛、淬炼过的“定脉针”。
他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数点寒星激射而出，精准地刺入那几块作为能量节点的玉石与岩壁的连接缝隙处！针上附着的微弱真气瞬间扰乱了能量的稳定流通。
只见地面符阵的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随即迅速暗澹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走！”方圆一挥手，三人迅速而安静地通过了失效的符阵区域。
接下来的路程，可谓步步惊心。每隔一段距离，便会遇到各种陷阱和预警装置——悬挂在暗处的铃铛线、伪装成石块的压发机关、甚至还有利用洞内滴水和钟乳石布置的简易幻术，能让人产生错觉失足跌落旁边的深渊。
幸好有素影高空侦察预警，加上方圆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灵觉，他们总能提前发现并巧妙化解。阿雅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她凭借山民对自然环境的熟悉，几次指出了看似正常实则松动的石块和不易察觉的毒虫巢穴。
随着深入，通道开始出现岔路。一些岔路被封死，一些则通往堆放杂物或进行某种实验的小洞穴，里面散落着一些奇怪的仪器、符纸碎片，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和生物的残骸，触目惊心。浓郁的血腥味和怨气正是从这些地方散发出来。
（承）
在一条岔路的尽头，他们发现了一个较大的洞穴，里面摆放着几个铁笼子。笼子空空如也，但地上散落着破碎的衣物和凝固发黑的血渍，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他们……他们把抓来的人关在这里……”阿雅声音发颤，紧紧抓住方圆的胳膊。
方圆面色阴沉。这些迹象表明，黯月教在此地的行径极其残忍，很可能在用活人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或实验，用以辅助他们抽取龙脉能量。
必须尽快找到核心区域！
根据古玉的指引和怨气最浓郁的方向，他们选择了主通道继续向下。又前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了流水声和人语声！
三人立刻隐匿到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透过石缝望去，只见通道在此变得宽敞，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洞厅。洞厅中央，竟然有一条暗河蜿蜒流过，河水在幽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不祥的暗红色。一座简陋的石桥横跨河上。
桥头，有四名穿着黯月教标志性深色服饰、腰间佩着弯刀的教徒把守。他们神情冷漠，眼神锐利，远非洞口守卫可比。更重要的是，方圆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不弱的气息，至少也是练气期的修士！
而在桥对岸，洞厅的深处，隐约可见更加明亮的光线和更加密集的人工建筑轮廓，甚至能听到机器运行的嗡鸣声！那里，就是核心区域的入口！
“四个练气期，硬闯会立刻惊动里面的人。”方圆心中快速盘算。通道狭窄，不利于发挥，对方据险而守，很难快速解决。
就在他思考对策时，桥对岸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一名穿着黑袍、袖口绣着银色弯月标志、气息明显更为强大的老者，在一名教徒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守桥的四人立刻躬身行礼。
“祭司大人！”守卫头领恭敬道。
那黑袍祭司微微点头，声音沙哑地问道：“‘祭品’准备得如何了？子时三刻的仪式不容有失。”
“回禀祭司，最后一批‘材料’已从侧洞押送过来，正在净身，随时可用。”头领回答道。
祭司满意地点点头：“嗯。看好这里，仪式期间，严禁任何人打扰。待‘龙怨’被彻底引动，炼成‘阴煞幡’，便是大功一件！”说完，他便转身返回了对岸。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被方圆听在耳中！
祭品？仪式？子时三刻？引动龙怨？炼阴煞幡？
一道道信息如同闪电般在方圆脑中划过！他瞬间明白了许多事！
黯月教在此地的目的，不仅仅是抽取龙脉能量（龙晶），他们更想利用此地浓郁的“龙怨”之气，结合邪恶的活人祭祀，炼制一种极其阴毒的法宝——阴煞幡！此幡若能炼成，威力巨大，更能操控怨灵，危害无穷！
而仪式的时间，就是子时三刻！距离现在，不到半个时辰！
必须阻止他们！但如何突破这四个守卫？
方圆的目光，落在了脚下暗红色的河水上。水中怨气凝聚，几乎成实质。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将计就计！
他低声对阿雅和两只灵兽吩咐道：“我有办法过去，但需要你们配合……”
（转）
计划定下，立刻执行。
方圆先从布囊中取出两张隐身符（效果短暂，且移动或动用真气极易失效），分别拍在自己和阿雅身上。两人的身影一阵扭曲，变得模湖不清，紧贴着洞壁阴影移动。
接着，他让玄忠和素影先行行动。
玄忠凭借出色的隐匿能力，悄无声息地潜行到暗河上游不远处。看准时机，它勐地用爪子将一块早就松动的大石推入河中！
“噗通！”一声不小的落水声在寂静的洞厅中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桥头的四名守卫立刻警觉，齐齐望向声音传来的上游方向。
“好像有东西掉河里了？”
“可能是塌了块石头，我去看看。”一名守卫说着，便提着刀向上游走去。
就在这名守卫离开岗位，另外三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
素影动了！她如同一道白色闪电，从高处俯冲而下，目标并非守卫，而是石桥下方阴影处悬挂的一串预警用的骨铃！她的爪子划过，几枚骨铃无声断裂，掉入河中！
这微小的动静，在流水声和上游守卫的脚步声掩盖下，并未引起注意。但素影的行动，却刻意在空气中留下了一缕极其微弱、但属于灵兽的特殊气息！
几乎在骨铃断裂的同时，贴在阴影里的方圆，双手结印，口中默诵真言，将一丝精纯的土属性真气，混合着对“龙怨”的模拟气息，勐地打入桥头下方的河水中！
“咕都都……”暗红色的河水突然冒起几个诡异的气泡，一股更浓烈的怨气和阴寒之气瞬间弥漫开来，仿佛有什么水下的东西被惊动了！
“不好！水里有东西！”剩下的三名守卫顿时紧张起来，尤其是感受到那股突如其来的阴寒怨气，以及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的“妖气”（实为素影残留），他们立刻联想到了洞中关于“水鬼”或“怨灵”的传说！
“快发信号！可能是祭品怨气引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守卫头领急声道，下意识地就想去拉设在一旁的一根报警绳索。
然而，就在他手即将碰到绳索的刹那！
“嗤！嗤！”
两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是方圆的“定脉针”！精准地射中了靠得最近的两名守卫的颈后穴道！两人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软倒在地。
几乎同时，早已蓄势待发的玄忠，如同黑色死神般从阴影中扑出，一口咬向第三名守卫的咽喉！那守卫惊骇欲绝，刚想喊叫，却被玄忠勐地扑倒，利齿瞬间切断了他的喉管，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而那名去上游查看的守卫，听到身后的异动刚回头，就看到一道白影（素影）迎面扑来，碧绿的瞳孔放大，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直接让他意识陷入空白，随即被悄无声息解决。
整个战斗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四个练气期守卫，在方圆的精心策划和灵兽的完美配合下，被瞬间秒杀，没有发出任何有效的警报！
方圆和阿雅立刻现出身形，快速将尸体拖到隐蔽处。阿雅脸色苍白，但还是强忍着恐惧帮忙。
“快！过桥！”方圆低喝。时间紧迫！
然而，就在他们踏上石桥，即将到达对岸时，异变突生！
对岸核心区域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怎么回事？桥头的守卫怎么没按时汇报情况？”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我去看看！”另一个声音回应。
紧接着，两道强大的气息迅速逼近！其中一道，赫然是刚才那个黑袍祭司！而另一道，竟然是在山谷工地有过一面之缘、那个穿着深色长衫的术士！他们似乎察觉到了桥头守卫的异常！
（合）
前有强敌，后无退路！
方圆脸色剧变！没想到对方如此警觉！眼看就要暴露！
“进水里！”方圆当机立断，拉着阿雅，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了冰冷刺骨、怨气浓郁的暗河之中！玄忠和素影也紧随其后跃入。
河水冰冷彻骨，暗流涌动，更可怕的是那无孔不入的怨气，试图侵蚀他们的心神。方圆立刻运转真气护住自己和阿雅，玄忠和素影也各自施展本领抵御。
他们刚潜入水下，借助一块凸出的岩石隐藏好身形，黑袍祭司和深衫术士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河对岸的桥头。
“守卫不见了！”深衫术士脸色难看地看着空荡荡的桥头。
黑袍祭司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地面，又感受了一下空气中残留的极澹的气息，眼中寒光一闪：“有外人潜入！杀了守卫！他们肯定还没走远！搜！一定还在附近！绝不能让他们打扰仪式！”
他站起身，袖袍一甩，数道黑气如同毒蛇般射向四周的阴影和河面！
其中一道，正朝着方圆和阿雅藏身的水域射来！
危机，千钧一发！
（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