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殊妍道：“晚饭前听到他接了个电话，然后就出去了。听声音，好像是个女生打的……”
李开俊笑道：“该不会谈恋爱了吧！”
乔熙眨了眨眼，试探性地问：“师兄吃过了吗？”
“在食堂随便吃了点。”李开俊走向自己的座位，季殊妍突然伸手拦住他，薄荷绿的薯片包装袋带着体温贴上他手背：“芥末口味的，师兄尝尝？”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起初的对话像桌面上随意散落的玻璃珠，在寂静里发出磕磕绊绊的轻响，而后越来越密，渐渐欢声笑语不断。他原以为今天又是个独自相处的夜晚，不曾想撞见她们，真是久违的热闹。这种松弛感太过陌生，就像突然换上不合脚的软底鞋，每一步都踩得虚浮。确实，只有面对这两个人时，他才能随心所欲地聊些和科研无关的话题，譬如老家的屋子终于翻了新，食堂新推出的黑暗料理……就连方杰杰也不行，他虽然真心向着自己，在和自己说话时也没那么无拘无束。
突然，当乔熙搬着椅子 “哗啦” 一声卡进两人中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团突然燃起的小火苗：“师兄，要不要一起去吃烧烤？学校后门新开的那家，我室友说特别好吃。”
李开俊怔住了。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被人主动邀请吃饭是什么时候。
乔熙又转向季殊妍：“师姐去吗？”
季殊妍看了李开俊一眼，唇角微扬：“师兄去，我就去。”
鬼使神差地，他听见自己说：“好，一起去吧。”
几个人从饭店出来时，还不到八点。周悫朝前头探了探脑袋道：“后面就是步行街了，我们走两步去逛逛呗。往年圣诞节步行街都会装饰上圣诞树，今年说不定也有活动呢。
夜风裹挟着寒意，吹散了众人脸上的热气。步行街上却行人寥寥，街道两侧的店铺大多亮着冷清的灯，往年挂满彩色装饰的门头现在光秃秃的，连空气里的圣诞颂歌都显得有气无力。口罩遮住了半数面孔，让寒暄声变得闷钝。郑念章盯着橱窗里积灰的圣诞老人玩偶轻声感慨：“以前觉得疫情是新闻里的数字，现在连热闹都被捂在口罩里了。”
“看来今年没什么活动了。”周悫叹了口气，将头缩进羽绒服帽子里。众人兴致缺缺地走了一圈，便三三两两地往回走，鞋底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渐渐盖过了交谈声。
出租车停在学校门口时，徐令贤突然道：“就这样散了怪没意思的，要不来我家打牌吧？”
郑念章第一个欢呼起来，像只雀跃的小鸟：“好呀好呀！”其他人意犹未尽，也都纷纷附和。就这样，一行人便往徐令贤租住的公寓楼去。
推开门，暖黄的灯光立刻包裹住每个人。这是间两居室，客餐厅连着厨房，还有一间卧室。客厅中央，米色的布艺沙发围着小茶几，墙上挂着几幅装饰画。开放式厨房里，各种调料瓶整齐地排列在置物架上，虽然她不常做饭，但还是准备了这些以备不时之需。当初刚搬完家开暖房party时，众人就在这儿做了一大桌饭菜。
不知为何，郑念章总觉得这屋子里处处都透着股“家”的味道，叫人进来了就不想走。以前零零星星也聚过两三次，郑念章就喜欢窝在沙发上，看着身边人忙忙碌碌，她觉得心里很踏实。
此刻，大家又像往常一样散开。郑念章蹭到沙发前，大大咧咧一屁股坐下。沙发发出“吱呀”一声，像是被她的热情逗笑。她顺势往里一蜷，整个人陷进软绵绵的沙发里。不大的房间里很快充满了欢声笑语，连空气都变得暖烘烘的。
徐令贤从柜子里掏出一副扑克牌，随意地丢在桌上，牌面朝上，花色杂乱。她挑了挑眉：“我们七个人，怎么分组呢？”
裴萧提议：“要不玩UNo吧？人多才有意思。”
众人嬉笑着挤在沙发后的餐桌旁，七手八脚地收拾出一片空地。没过多久，门铃响起，外卖小哥送来了草莓蛋糕和奶茶。郑念章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奶油香甜的气息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喂！不许偷看！”郑念章突然拍开周悫鬼鬼祟祟伸过来的脑袋，指尖沾了点奶油就往他鼻尖上抹。周悫夸张地“哎哟”一声，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却不小心碰倒了姚晚音面前的奶茶。
“我的牌！”姚晚音惊呼一声，顾不上奶茶，只眼疾手快地抢救自己的手牌，但还是有几张被奶茶浸湿了边角。
另一边，赵路远和裴萧交换了个狡黠的眼神。他们故意放水，害得崔小雅连输三局，白皙的小脸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利贴，活像个行走的备忘录。崔小雅气鼓鼓地要撕，却被裴萧按住手腕：“愿赌服输啊！”
徐令贤怀里抱着一堆刚从冰箱里搜刮出来的零食——薯片、巧克力、还有几盒酸奶，懒洋洋地倚在厨房门框上。她嘴角噙着笑，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们闹作一团。
暖黄的灯光像蜂蜜般流淌在每个人身上，连投在墙上的影子都变得毛茸茸的，格外柔软。窗外的夜色不知何时已浓得化不开，远处高楼的灯光像坠落的星星。直到零点，众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别。徐令贤送他们到电梯口，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又渐渐暗下去，最后重归寂静。
唯有裴萧一个人还往实验室去，他本来酝酿了许久，想着回去好好和季殊妍掰扯掰扯，谁承想推开实验室的门，里头竟然空无一人，只有灯还亮着。他一肚子的怨气竟不知往何处发泄了。
裴萧踱步到实验台前，指尖勾住塑料泡沫箱的边缘轻轻一掀，满满一箱深紫色的车厘子立刻在灯光下泛出宝石般的光泽，这是下午试剂厂商特意送来的“小心意”。他狠狠抓了一把，揣进了兜里。
“这车厘子真甜呀。” 崔小雅捏着三颗饱满的果实，指尖被染得通红。她轻轻咬破果皮，馥郁的汁水在舌尖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