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欲来欲暗,有山雨欲来之势,那是冷天漠幻影噬心蛛 靠近带来的气息…
医馆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悬挂的铜铃偶尔叮当作响,却压不住那股越来越浓的压抑感。
阴冷的气息一阵一阵的从黑暗中传来,往日里沁人心脾的药香,此刻也变得滞涩而沉闷,仿佛被某种阴寒的气息牢牢裹住,难以散开。
梁红坐在靠窗的医案后,一身月白长衫衬得他面色愈发沉静。
他手中捧着一盏青瓷茶盏,茶汤清澈,热气袅袅升起,在眼前氤氲出一层薄纱。
此时的他什么都没做,也没有整理药方,只是静静地品着茶,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细腻的纹路,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仿佛对窗外渐浓的夜色与越来越重的压抑感浑然不觉。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半个时辰前起,那股异样的气息便已钻入了他的感知。
那不是寻常的风寒之气,更像是从九幽之地爬出来的阴寒,裹着腐叶与湿土的腥甜,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虫豸爬行的窸窣感,细若游丝,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恶意。
是蛊虫的气息。而且,是冷天漠的蛊虫。
梁红的指尖微微一顿,茶汤泛起一圈细小的涟漪。
一股阴风缓缓吹进…隐约中…
他没有动,依旧垂眸品茶,只是耳廓微微动了动,将周遭的动静尽数纳入耳中。
药炉里的余烬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巷子里传来几声稀疏的犬吠,还有……某种极其轻微的、缓慢的爬行声,正从医馆外的石板路上,一步步逼近。
那声音太轻了,轻得几乎要被风声掩盖,可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像是趴在人的心上,带着密密麻麻的不适感。
“汪!汪汪汪!”
突然,一阵急促而凄厉的犬吠打破了医馆的宁静。
原本蜷缩在梁红脚边打盹的小黑狗墨点,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通体乌黑的毛发根根倒竖,只有眉心那一点雪白的绒毛格外显眼。
它的耳朵竖得笔直,像是两座警惕的小雷达,鼻子急促地嗅着空气里的异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随后猛地朝着医馆的正门狂奔而去。
墨点虽只是一只普通的土狗,却异常机敏,且极通人性。
自梁红收留它以来,便一直守在医馆里,但凡有半点陌生或危险的气息,它总能第一个察觉。
此刻,它对着虚掩的木门狂吠不止,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躁与恐惧,尾巴紧紧夹在两腿之间,身体却挺得笔直,前爪在地上不停地刨着,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威胁。
梁红终于抬眸,目光落在了正门上。
放下茶盏,指尖在医案上轻轻一叩,声音平静无波:“墨点,回来。”
可墨点像是没有听见,依旧对着木门狂吠,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凄厉,甚至带着一丝绝望。
它的眼睛死死盯着门缝,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映出某种令人胆寒的影子。
又是一阵阴风突然从门缝里钻入。
那风不是寻常的晚风,而是带着刺骨的寒意,像是夹杂着无数细小的冰碴,刮在皮肤上隐隐作痛。
风里还裹着一股浓郁的腥甜气味,像是腐肉与毒液混合的味道,让人作呕。
这股阴风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地面蔓延开来,所过之处,医案下的青砖竟凝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连药架上的草药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枯萎。
墨点被这股阴风一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喉咙里的咆哮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可它依旧不肯退缩,只是探头探脑地盯着门缝,眼神里满是忌惮与不甘。
它能感觉到,那个危险的东西,已经到了门口。
“哧啦……哧啦……”
细微的声响从门缝外传了进来,像是某种毛茸茸的东西在摩擦木门。
那声音缓慢而有节奏,每一次摩擦,都伴随着阴风的加剧,让屋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空气里的腥甜气味越来越浓,几乎要让人窒息。
梁红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蛊虫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将整个医馆笼罩其中。
突然,门缝被轻轻顶开了一丝。
一只带着黑色茸毛的长足,从缝隙里缓缓探了进来。
那长足足有成人的手指粗细,茸毛细密而坚硬,像是钢针一般,尖端泛着幽绿的光,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狰狞。
它缓慢地、试探性地在门内的地面上点了一下,接触到青砖的瞬间,便冒出一缕青烟,留下一个小小的黑色印记,散发着刺鼻的焦味——那是蛊毒的气息。
墨点对着那只长足龇牙咧嘴,想要扑上去,却又被那股阴寒之气吓得不敢上前,只能在原地焦躁地打转,叫声里充满了无助。
“吱呀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被那只长足缓缓推开。
随着门缝越来越大,那股阴冷气息也愈发浓烈,屋内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光线忽明忽暗,将门口的影子拉得愈发诡异。
终于,那只脸盆大小的黑色蜘蛛,缓缓爬进了医馆。
它的躯体通体漆黑,却又带着一种近似半透明的质感,仿佛是用夜色本身雕琢而成,爬行时几乎不发出声响,只在身后留下一缕转瞬即逝的黑雾。
八只长足上覆盖着细密的黑色茸毛,茸毛尖端闪烁着微不可察的幽光,那是能麻痹神经、腐蚀血肉的剧毒。
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两颗绿幽幽的光点嵌在头部,像坟地里飘荡的鬼火,透着冰冷的贪婪与杀意,所过之处,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这便是冷天漠的得意之作——幻影噬心蛛。
一旦被它盯上,便会被其散发的毒气侵蚀心智,最终在痛苦中死去,魂魄都会被其吞噬。
幻影噬心蛛爬进门内后,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它停在门口,绿幽幽的眼睛像鬼火一样四下张望,扫过药架、医案,最后落在了医案后的梁红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纯粹的冰冷与杀意,仿佛在打量自己的猎物。
墨点见状,再也忍不住,猛地扑了上去,对着幻影噬心蛛的背部狠狠咬了一口。
可它的牙齿却直接穿过了蜘蛛半透明的躯体,仿佛咬在了空气上,连一丝阻碍都没有。
幻影噬心蛛只是微微一顿,一只长足猛地挥出,带着风声拍向墨点。
“墨点,躲开!”梁红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墨点像是听懂了,猛地向旁边一扑,堪堪躲过了那只长足。
长足拍在地上,“咔嚓”一声,坚硬的青砖竟被拍出了一道裂痕,黑雾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毒液气味。
幻影噬心蛛被彻底激怒了,绿幽幽的眼睛里杀意更浓。它不再理会墨点,八只长足交替移动,朝着医案后的梁红缓缓逼近。
每一步落下,地面上都会留下一串淡淡的黑雾,黑雾所过之处,青砖被腐蚀得坑坑洼洼,药架上的草药纷纷枯萎、掉落,连烛火都黯淡了几分,屋内的温度低得像是冰窖。
梁红依旧坐在医案后,没有起身,也没有露出丝毫惧色。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幻影噬心蛛身上,指尖在医案上的一个木盒上轻轻一点。那木盒是她早有准备的,里面装着克制蛊虫的草药与银针。
幻影噬心蛛慢慢地逼近,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梁红,速度越来越快,八只长足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迹,腥甜的毒气弥漫在整个医馆里,让人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