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狼肉触碰到叶星覆盖着细密幽蓝鳞片的嘴唇,那粗糙的质感和浓烈的血腥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闭上眼,眉头紧锁,覆盖鳞片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为了小满…为了赎罪…他强迫自己张开嘴,锋利的犬齿咬下坚韧的肉块,艰难地咀嚼起来。生肉的纤维感和腥膻味在口腔里弥漫,每一次吞咽都带着巨大的心理负担。他不敢去看小满昏迷的脸,只专注于将口中的肉块碾磨成尽可能细碎的肉糜。
正当他鼓起最后的勇气,准备俯下身,进行那令他头皮发麻的“喂食”时——
“好了。”
一个冰冷、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
陆隐覆盖着新生暗玉色外骨骼的身影不知何时已走到一具相对完好的狼尸旁。他六只复眼扫过正做着艰难心理建设的叶星,又瞥了一眼旁边靠墙坐着、嘴角似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弧度的林守。
“你就别拿他寻开心了。”
陆隐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清晰地传入叶星耳中。
叶星猛地睁开眼,咀嚼的动作瞬间停止,覆盖鳞片的脸上满是错愕。拿他…寻开心?他茫然地看向林守。
林守覆盖着短硬毛发的吻部微微咧开,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带着点粗粝感的、类似呛咳的笑声,琥珀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被戳穿的尴尬。那截新生的黑色短尾无意识地扫了一下地面,扬起一小片灰尘。显然,刚才那句“嘴对嘴喂食”,更多是老大在极度疲惫和压力下,对他这个“罪魁祸首”开的一个带着点恶趣味的、近乎残酷的玩笑。
陆隐没有理会两人短暂的眼神交流。他覆盖着外骨骼的手臂抬起,袖口对准了地上的狼尸。在叶星和林守的注视下,他覆盖着面罩的下颌部位微微开合,两根如同淬毒匕首般、闪烁着幽暗光泽的尖锐螯肢——二次变异后口器的强化部分瞬间弹出!
嗤!
螯肢精准地刺入狼尸相对柔软的腹部!一股粘稠、无色、带着微弱刺激性气味的液体,顺着螯肢内部特化的腺管,被快速注入尸体内部。
惊人的变化立刻发生!
被注入液体的狼尸腹部区域,坚韧的皮毛和肌肉组织如同被强酸腐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塌陷下去!一种类似浓稠肉汤般的、混合着蛋白质分解物的糊状物,伴随着轻微的“滋滋”声和更浓的、但不再是单纯血腥而是混合了酶解气息的味道,在狼皮包裹下迅速形成。
这是陆隐二次变异后毒液的另一种应用——高效的体外消化!如同自然界中蜘蛛向猎物注入消化酶,将内部组织液化以便吸食。此刻,他将其用于“加工”食物。
陆隐动作利落地用骨刃划开狼尸的腹部皮肤,如同打开一个天然的皮囊容器。里面,是半囊散发着温热气息的、糊状的“肉汤”。
他走到昏迷的小满身边,小心地捧起小满那只未受伤的、布满裂痕的木质化右手,轻轻探入那狼皮包裹的、温热粘稠的糊状物中。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当小满枯槁的手指接触到那富含能量和营养的糊状物时,几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带着极其黯淡白光的菌丝,如同沉睡中被唤醒的根须,颤巍巍地从他指尖和手臂的木纹裂缝中探了出来!这些菌丝如同最饥渴的吸管,贪婪地汲取着糊状物中的养分和水分!它们的光芒虽然微弱,但每一次细微的闪烁,都似乎让小满体表黯淡的木纹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焦黑开裂的左臂虽然依旧触目惊心,但至少,来自右手的能量补充,正缓慢地滋养着他枯竭的核心。
叶星长长地、近乎虚脱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呸”地一声吐掉口中嚼得稀烂但还没来得及咽下的狼肉,覆盖着幽蓝鳞片的脸上,混合着如释重负的庆幸和一丝被戏耍的无奈。
“老大…你…”
他看着林守,哭笑不得。
林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抹了抹嘴角残留的血渍,试图掩饰那一丝不自然的弧度。
“行了,少废话。况且我也没有说错嘛,小满自己吃不了。”
他尴尬地转移话题,目光扫过遍地狼藉的战场和依旧昏迷但状态似乎稳定了一点点的小满。
“陆隐,你看着点小满。叶星,跟我来,把能用的东西捡回来。”
趁着小满通过菌丝缓慢吸收能量的宝贵时间,三人开始了战场的清理。这是一项沉默而疲惫的工作。
林守忍着右臂和肩胛的剧痛,用左手翻找着散落在血泊和狼尸间的兽皮行囊碎片。他找到几块相对干净、没有被严重污染的鳄鱼肉干,小心地用一块较大的狼皮包裹起来。那截黑色的短尾在行动中不断调整着重心,帮助他在满地污秽中保持平衡。
叶星则负责搜寻散落的水囊和工具。他覆盖鳞片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着碎石和断骨,找到了一个被踩扁但还没完全破裂的皮水囊,里面残留着一点点浑浊的液体,聊胜于无。他还找到了陆隐之前用来切割的骨刃和小满用来处理食物的几根坚韧藤蔓。每一次看到小满焦黑的手臂,他眼中都闪过一丝痛楚,动作也更加麻利。
陆隐则守在小满身边,六只复眼警惕地扫描着四周。同时,他覆盖着外骨骼的手指不时弹出凝练的蛛丝,精准地将远处一些有用的、不易被发现的金属零件粘附、拖拽过来。他的动作高效而安静,如同最精密的拾荒机器。
收集起来的物资虽然比之前少了很多,也沾染了难以去除的血腥和尘土,但至少不再是彻底的一无所有:几块肉干、一点点水、骨刃、藤蔓、几个金属容器和工具碎片。
“走,回之前的房间。”
林守嘶哑地下令。街道上的血腥味太浓了,昏迷的小满也需要一个相对避风、能遮挡视线的环境。
陆隐小心地抱起依旧昏迷、但体表木纹似乎因吸收了部分能量而不再那么黯淡枯槁的小满。叶星和林守则背起用狼皮和蛛丝临时捆扎起来的、少得可怜的物资。
三人带着一个昏迷的同伴,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踩着冰冷的碎石和凝固的血块,一步步挪回昨夜他们短暂栖身、此刻却如同唯一避风港的那栋居民楼三层房间。
破损的防盗门被重新关上,陆隐用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再次凝聚蛛丝,加固了门轴和锁孔。清晨惨淡的光线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他们将小满安置在相对干净的角落,用找到的破旧窗帘尽量盖住他冰冷的木质化身体。
房间内弥漫着灰尘、陈旧霉味和他们身上浓重的血腥气。三人靠在冰冷的墙壁或地板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短暂的喘息,在物资匮乏和重伤未愈的阴影下,显得如此珍贵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