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深,月色凄清。四公主李婉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天边那轮冷月,心中仿佛压着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北狄求亲的阴影、姐妹间的暗潮涌动、还有那双深邃炽热的异域眼眸……无数心思纠缠在她心头,几乎要将她逼疯。她环顾四周,华丽的宫殿却如同精致的牢笼,连一个能说句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终于,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恐惧和孤独战胜了规矩。她裹紧一件深色斗篷,避开巡逻的侍卫,如同惊惶的夜蝶,悄悄飞向了宫中最为偏僻冷清的一隅——六皇子李璕所居的“静思苑”。
苑内果然一如既往地寂静,唯有东厢书房透出一点昏黄烛光,在浓重的夜色中顽强地亮着,象是茫茫海上的孤灯。四公主轻轻推开虚掩的门,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和淡淡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她的胞弟六皇子李璕正伏案于一张巨大的星图之上,眉宇紧锁,神情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交织的线条与星点。他身形清瘦,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凝视着星图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闪烁着与外界传闻中的“病弱孤僻”截然不同的智慧光芒。案几四周,堆满了如山般的古籍与写满演算符号的纸稿。
“皇姐?”李璕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到来人是李婉,尤其是她红肿的眼眶和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不易察觉的关切,“宫门已落钥,你怎么来了?可是……又受了委屈?”在这冰冷宫廷中,唯有这一母所出的姐姐,还能让他流露出些许属于亲人的温情。
见到弟弟,四公主强忍的泪水瞬间决堤。她如同找到了唯一的浮木,将积压在心头的惶恐不安、对北狄小王子那复杂难言的情愫、以及近日总能感觉到的、若有若无的窥视目光,断断续续,哽咽着全都倾诉了出来。
李璕安静地听着,放下手中的朱笔,眉头越皱越紧。他虽醉心星象,远离权势纷争,但并非对宫中的险恶一无所知。相反,正因超然物外,他反而看得更清。
“皇姐,”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北狄王子或许真心,然宫廷之中,真心最是奢侈,也最易被利用。如今几位皇兄博弈正酣,你身处其中,稍有不慎便会成为棋子,万劫不复。那方丝帕,”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姐姐,“务必妥善藏匿,绝不可再示于人前,那将是授人以柄的祸端。”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夜空中那轮被薄云遮掩、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的月亮,以及其旁闪烁不定的星辰,低声道:“紫微帝星之侧,隐有阴霾缠绕,荧惑之光渐盛,迫近心宿,恐非吉兆。近日宫中恐仍有大风波起,皇姐,务必万事小心,深居简出,敛藏锋芒,尤其不能再与北狄使团有任何牵扯。”
四公主虽不全懂星象,但弟弟语气中的凝重让她不寒而栗,脸色更加苍白:“璕弟,我……我究竟该如何是好?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
李璕沉默良久,烛火在他沉静的侧脸上跳动。他回头看向惶恐无助的姐姐,缓缓道:“静观其变,以静制动。或许……可试着向那些看似置身事外、却又或许能搅动池水之人,稍稍流露些许真实的无奈与悲苦。”他话语隐晦,意指那位近来似乎有些不同的七皇子及其妃子,尤其是那位言行总出人意料的七皇子妃,他们或许是打破死局的变数。但他绝不会明说,更不会亲自卷入这漩涡之中。
四公主似懂非懂,但弟弟的话象是一颗定心丸,让她慌乱的心绪稍稍平稳。至少,在这深宫之中,她并非完全孤身一人。她擦干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