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心下了然,原来是因为她。
儿子提起她,眼睛里都在亮着星星。
那个女孩子确实十分优秀,她也听老宋说过,说起来,她也确实该好好谢谢那个女孩子,如果不是她,现在的小晏,或许还是曾经对一切失去兴趣的样子。
“妈妈知道了。”宋母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臂,语气温柔,“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做。有什么不懂的,多问你爸爸,也可以来问我。”
“嗯,我会的。”宋晏青点头。
夜深人静,宋东凌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思绪飘远。
两年前的夏天,十六岁的宋晏青刚结束中考。
彼时的他,是众星捧月的宋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聪明、优秀,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与骄傲,未来一片光明。
所有人都认为,他将沿着父辈铺好的康庄大道,顺利进入顶尖学府,最后接手庞大的宋氏集团。
然而,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将他从云端拽入了深渊。
策划这一切的,是他名义上的堂叔,宋东毅。
宋东毅是宋老爷子早年一段风流韵事留下的私生子,仅比宋晏青年长十岁。
他在见不得光的环境下长大,内心早就扭曲,他的母亲从小给他灌输宋家本该是他的这种扭曲思想,他从有自己的意识开始,就对宋家的所有人充满了怨恨,特别是宋老爷子。
就那么一个老头子,也配做自己的父亲?
自己从小就被嘲笑是野种,是没爸的孩子,他凭什么一家幸福儿孙绕膝?
宋老爷子从不让他接触宋家的人,只是定期给他们母子高昂的生活费,他心里愈发觉得不公平,都是老头子的儿子,他宋东凌凭什么?
宋老爷子从宋氏集团退出后,宋东凌接手宋家。
凭什么他什么都能拥有,所有人都承认他的身份,而自己,永远不能见光。
他找人找关系安排自己进入宋氏工作,接近宋东凌,发现他不止拥有宋氏的一切,他还家庭和睦,不止妻子温柔能干,甚至还有一个十分优秀的儿子。
极度不平衡下,他彻底扭曲了。
一个平常的午后,宋晏青独自去图书馆查资料,回家的路上,他乘坐的车辆被几辆黑色轿车逼停。
对方有备而来,动作迅速,他这边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太多反应,司机被敲晕,他被人迅速注射了麻醉,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就身处一个废弃且弥漫着霉味的仓库里。
他双手被反绑在冰冷的铁管上,嘴被胶带封住,昏暗的光线从高处的破窗透进来,空中飞舞着细碎的尘埃。
宋东毅就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癫狂的且扭曲笑容,他蹲下身,用力捏住宋晏青的下巴,迫使少年抬起那双与他父亲极为相似的浅色眼眸。
“看看我们的小少爷,”宋东毅的声音沙哑而刻薄,“生来就什么都有,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嗯?”
他的手指用力,几乎要掐进宋晏青的皮肉里,“你知不知道,你拥有的这一切,本来都应该是我的!!!”
宋晏青挣扎着,试图摆脱他的钳制,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眼神却更加激怒了宋东毅,他毫不留情的几巴掌甩了过去。
未到成年的少年,又中了麻醉,毫无反抗之力,脸颊高高肿起,唇角溢出血迹。
即便如此,也不懂避其锋芒,眼神依旧坚韧倔强。
宋东毅给他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有精神上的。
宋东毅会在让他身体痛苦不堪的时候,在他耳边详细地描述宋家因为他失踪而陷入的混乱和绝望,尤其是最疼爱他的奶奶,如何以泪洗面,如何心梗突发被送入医院抢救。
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像一把把尖锐的利剑,插在宋晏青心上。
对家里人的的担忧,对自身处境的无力,以及对自己被反复摧残折磨的神经,让这个从小顺风顺水的少年濒临崩溃。
与此同时,宋家动用了所有关系,不惜一切代价搜寻他的下落。
宋奶奶因为极度担忧和悲伤,在宋晏青被绑架的第二天,抢救无效,与世长辞。
这个消息,是宋东毅亲口告诉宋晏青的。
宋晏青在被绑架的第二天夜里被警方救出,虽然仅被绑走了一天半,但宋东毅下手狠辣,虽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宋晏青还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浑身是血,身上全是被拳打脚踢过后的青紫,肋骨还断了一根。
宋晏青在医院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身体的创伤逐渐愈合,但心理的创伤却还是留下了。
他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他想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爷爷奶奶感情那么好,所有人都觉得奶奶嫁给爷爷十分幸福,可这幸福却变成了泡沫,那么宠爱奶奶的爷爷,到头来却发现外面还养了私生子。
更可笑的是,那私生子只比自己这个孙子年长了十岁。
多讽刺啊。
疼爱自己的奶奶因为自己去世了,可犯错的人却得不到应有的惩罚。
宋老爷子拼尽全力想保住宋东毅,他养在外面那个女人也求到了家门口。
一个六十多岁老男人,和一个跟自己儿子年纪差不多的女人,生了个比自己孙子大不了几岁的儿子。
现在,那个男人想要保下自己的儿子让孙子承受所有委屈,还要背负一条很重的人命。
他做梦!
宋东凌不是吃素的,宋氏集团是到了他的手上才被发展壮大的,老头子因为外面的女人和私生子,害的自己母亲过世,现在还想要委屈自己的儿子,他不止是宋东毅母子,连老爷子也没放过。
他没对老爷子下死手,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老爷子被敲断了双腿,软禁在了养老院,生活物资只够活着。
宋东毅被他送了进去,无期。
至于那个女人,享受了这么多年宋家的供养,直接起诉赔偿这些年的花销,赔不出来自然有能让她赔得出来的去处。
他做的一切看似是出了口气,可是受过伤的人不会完全康复,失去了的人也不会再复活。
如同破碎的镜子,拼上了,仍有裂痕。
因为这件事,自己的儿子开始逃避与家族责任相关的一切。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变得沉默寡言,一度不愿意与人接触。
这件事成了宋家不愿提及的过往,宋晏青的状态也一直都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宋东凌便做主,给他休学了。
后来中考成绩出来,儿子考了全省第一,宋家压抑的气氛却也没被缓解。
夫妻俩想让他恢复状态,即使心中痛苦,在他面前也努力表现的如同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只希望他能走出曾经。
可收效甚微。
夫妻俩都以为他或许就这样把自己封闭一辈子的时候,那天,儿子突然找到他们,说自己要回去上学,还指定了学校和班级。
虽然困惑,但他愿意走出来对夫妻俩来说就是好事,宋东凌直接砸钱给云海一中,成为云海最大的校董,安排了宋晏青入学。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发现儿子在一点点的变好,仿佛被抽走的生命力正一点点的复苏。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他们也从不敢问,直到几个月前儿子主动和他们提起那个叫谢扶摇的女孩。
宋东凌身为校董自然知道谢扶摇这号人,儿子的同班兼同桌,两人年级第一几乎是轮流着坐。
十分优秀的小姑娘。
他本想去调查一下这个小姑娘,儿子却率先严肃的警告他不要去调查她,不要去打扰她。
罢了,只要他开心,想怎样都行
总归不是让他这个当爹的去摘星星取月亮。
他成人礼那天十分高兴,前一天晚上就表现得特别兴奋,当天宴会快要结束,更是眉飞色舞的找来与自己和妻子说,那个小姑娘答应和他交往了。
真好。
他想。
他又看见了自己那个意气风发的儿子,那个让他为之骄傲的宋晏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