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等赵晟回答,目光扫过那片狼藉,声音陡然提升,清越而凛冽:“带着这么多辆挖掘机和工程队,毁我山林,坏我古迹,制造既成事实之后,再来谈‘友好’?赵总,你的‘友好’,代价未免太高,方式也未免太霸道了!”
她上前一步,气场全开,毫不逊色于这位京市首富:“赵总,你是觉得我们圣水观没人了吗?由得你在这肆意妄为?”
“你想谈?可以。”她语气斩钉截铁,却又话锋微转,给出了一个看似松动的口子,“先把你的人都撤走,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事实上,西山这个毒瘤以及背后的赵晟,陈白露早就想彻底清算了,今日不过是时机送到眼前。
赵晟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真切了几分。
他混迹商场多年,深知只要对方肯坐下谈,就有利益交换的空间。
他觉得陈白露之前的强硬不过是抬高价的姿态。
“好!陈观主快人快语,赵某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他爽快(看似)地应下,随即转身,对那工头挥了挥手,“都停下!设备先撤到一边,所有人原地待命!”
片刻后,观内一间僻静的会议室。
只有陈白露与赵晟两人对坐,空气凝滞。
陈白露慢条斯理地斟茶,浅呷,任由沉默蔓延,仿佛刚才山前的激烈冲突从未发生。
赵晟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与她年轻的容貌截然不符,心中那点掌控感渐渐流失,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率先打破沉默: “陈观主,明人不说暗话。白鹤卿虽然不在了,但我们之前白纸黑字的合同是有效的。为了这个项目,我前期的投入,人力、物力、打通关节,砸进去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只要观主你点头,一切照旧,利润,我们五五分!如何?”
他自以为这是一个让人难以拒绝的优厚条件。
陈白露闻言,放下茶盏,终于正眼看他。
但那眼神并非心动,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与审视,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她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声音平缓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赵总,说起来……你跟我那‘好’师兄白鹤卿,认识多久了?”
这个问题如同一声惊雷,在赵晟耳边炸响。
当年联手害死师父的人,这个赵晟,也算一个。
这笔血债,她从未忘记。
想起从前不堪的过往,赵晟的眼神不自觉的闪躲了一下,但随即被他用一声干笑掩饰过去:“陈观主,我,我跟你师兄,确实认识多年,只是,他已经去世了,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陈白露没有理会他的搪塞,只是用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淡淡地注视着他,话锋如刀,直刺要害: “赵总,不提旧事,那就说说你。我观你面相,山根断裂,寿元宫晦暗无光。你赵家祖坟的风水,走的乃是‘夺运敛财’的霸道路子,虽能旺你三代财运,但代价便是当家男主必损阳寿,按命理推算,你绝活不过四十岁。”
她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很好奇,赵总,你是怎么‘逆天改命’,活到今天的? 这代价……恐怕不小吧?”
赵晟脸上的从容瞬间冻结,瞳孔猛地一缩,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 他家祖坟的风水和这续命的秘密,是他藏在最深处、绝不容外人知晓的禁忌!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色厉内荏地喝道,“陈观主,我敬你是个人物,你竟敢在这里妖言惑众,咒我短命?!”
陈白露将他那一瞬间的剧烈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有数。
她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穷追猛打,有些刀子,扎进去就够了,不需要立刻拔出。
她从容地靠回椅背,仿佛刚才只是闲聊了一句天气,转而回到了正题,语气平和却带着终结般的意味:“赵总,信不信由你。我们还是说回西山。不瞒你说,我师兄白鹤卿这些年贪污巨额观产,罪证确凿,均已移交司法机关。他与你签署的任何合同,均属无效。”
她看着赵晟变幻不定的脸色,给出了最后的“忠告”:“与其等着这个非法项目被彻底查封冻结,你血本无归,不如现在就主动止步。及时止损,你还能收回部分前期投入。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实际的建议。”
赵晟脸上的惊惧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更深的阴沉所取代。
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毒蛇,反而被激起了凶性。
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重新挂上那副虚伪的商人笑容,只是眼神更加冰冷。
“陈观主,”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带着嘲讽,“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说合同作废就作废?你说项目非法就非法?”
他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姿态强势:“我手里拿着白纸黑字、政府盖章的正式批文! 从土地规划到建设许可,一切手续合法合规!你师兄贪污,那是他的个人问题,与我何干?与这合规的项目何干?”
他盯着陈白露,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陈观主,你还年轻,可能不懂。有些事,不是凭你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定的。你想掀桌子?可以。那就看看,最后是你这小小的道观能耗得起,还是我赵晟耗得起!”
“至于你刚才那些神神鬼鬼的话,”
他冷笑一声,眼神阴鸷,“我劝你省省。现在是法治社会,拿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出来说事,只会让人觉得你陈观主……黔驴技穷。”
他这是彻底撕下了伪装的“友好”,亮出了资本的獠牙,企图用绝对的体量和所谓的“合法”身份,来碾压陈白露。
陈白露面对赵晟的强势反扑,非但没有动怒,嘴角反而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她没有去看赵晟,而是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续上一杯清茶。
“合法?合规?”
她轻声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在品味什么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