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的光芒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声啼哭,蛮横地剥夺了所有的感官。楚子航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席卷而来,不是能量,不是物质,而是更加本源的、规则层面的剧烈“改写”!他下意识地将村雨横在身前,那新生的、与星庭融合的斩切规则本能地化作最坚固的意念壁垒,死死守护住意识核心的最后一点清明。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只有存在本身被强行扭曲、拉伸、压缩的极致痛苦。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由无数冲突规则构成的搅拌机,灵魂上与档案馆的深度绑定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新获得的星庭规则也在哀鸣、震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毁灭性的冲刷感骤然消失。
楚子航踉跄一步,用村雨死死撑住地面,才没有跪倒。他猛地抬头,黄金瞳中银芒剧烈闪烁,看向光芒爆发的中心——
冰窖中央,那破裂的容器依旧存在,但其上方那狰狞的暗紫徽记已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纯净银白星辉与温暖暗金心光交织而成的、复杂而稳固的立体封印符文,正牢牢地烙印在容器表面,将那不断试图渗出的暗紫光芒彻底压制、封死在内。封印符文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与整个冰窖残存的炼金矩阵产生了微妙的共鸣,开始缓慢地修复、稳定那些被破坏的线路。
危机……似乎被遏制住了?
楚子航的目光急速扫视,立刻锁定在了封印符文正前方,那个匍匐在地、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路明非!
他面朝下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怀中没有《规则初解》,那本书册此刻正悬浮在封印符文的上方,封面上的纹路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如同普通的铜皮书。而路明非自身,气息微弱到了极点,比之前在星庭刚刚苏醒时还要不如,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他周身没有任何外伤,但那种灵魂层面的极度虚弱与沉寂,让楚子航的心脏狠狠一缩。
“路明非!”
楚子航强忍着自身的虚弱和剧痛,快步冲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路明非扶起。入手处一片冰凉,路明非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透明苍白,呼吸微不可察,唯有眉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隐去的暗金色光点,证明着他的灵魂尚未彻底消散。
他再次动用了那种超越极限的力量,甚至可能……付出了更惨重的代价。楚子航能感觉到,路明非的灵魂结构虽然被那个新生的锚点勉强维系着,但其内部却仿佛被掏空了一般,那温暖的心之光几乎感知不到,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沉寂。
“他怎么样了?”芬格尔的声音从阶梯入口处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他刚才被那爆发的光芒逼退,此刻才敢小心翼翼地靠近。
楚子航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检查着路明非的生命体征,同时将自身那微弱的精神力尝试探入其意识海,却如同石沉大海,只感受到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虚无。
“生命体征极其微弱,灵魂……重度沉寂。”楚子航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灵魂受创的可怕,路明非此刻的状态,比他在档案馆被规则反噬时还要糟糕。
芬格尔看着那悬浮的《规则初解》和容器上稳固的星辉封印,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路明非,咂了咂嘴,眼神复杂:“用自己当引子,强行催动那本书封印了那鬼东西?这小子……真是个疯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从螺旋阶梯上方传来,伴随着严厉的呼喝和能量武器的充能声。
“里面的人!立刻放弃抵抗!双手抱头!”
执行部的支援,或者说,前来处理突发事件的小队,终于赶到了。显然,冰窖的异常能量波动和防御失效,触发了学院最高级别的警报。
楚子航缓缓抬起头,黄金瞳中的银芒虽然黯淡,却依旧冰冷锐利。他将路明非轻轻放平,自己则持刀站起身,挡在了路明非和那被封印的容器前方。
芬格尔叹了口气,举起双手,对着阶梯上方喊道:“别开枪!自己人!是楚子航和路明非!情况暂时控制住了!”
几名全副武装、穿着黑色执行部制服、脸上戴着防毒面具的专员迅速冲了进来,能量武器的枪口警惕地指着楚子航和芬格尔,以及地上昏迷的路明非和那奇异的封印。
为首的一名专员看清了楚子航的脸,以及他手中那柄散发着不凡气息的村雨,眼神微微一凝,抬手示意部下稍安勿躁。
“楚子航?路明非?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发生了什么?冰窖的防御系统为什么失效了?”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子弹般射出。
楚子航沉默着,只是用身体牢牢挡着路明非。他现在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路明非的状态经不起任何折腾,而那被封印的容器,更是牵扯到远超学院理解范畴的恐怖存在。
芬格尔见状,连忙打圆场:“长官,这事儿说来话长!我们也是发现异常才下来的!你看,危机已经被这两位……呃,‘控制’住了。当务之急是救人!路明非伤势很重,需要立刻医疗支援!还有,那玩意儿……”他指了指被封印的容器,“极度危险,千万别碰!”
那名执行部专员眉头紧锁,目光在楚子航冰冷的眼神、芬格尔焦急的表情、地上生死不知的路明非,以及那散发着奇异力量波动的封印上来回扫视。他能感觉到这里残留的规则层面的混乱与冲突,远非寻常龙族事件可比。
“所有人,原地警戒!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他沉声下令,然后按住了耳边的通讯器,低声快速汇报着情况。
很快,更高级别的人物被惊动了。
首先赶到的是风纪委员会主任,曼施坦因教授。他穿着睡衣,外面胡乱套着教授袍,显然是从睡梦中被紧急叫醒。看到冰窖内的狼藉景象和昏迷的路明非,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楚子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曼施坦因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担忧。
紧接着,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教授那标志性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呼吸声从阶梯上传来。他坐在轮椅上,被助手推着进入冰窖,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那被星辉封印的容器上,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
“收割者……的信标?!”他失声低语,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丝恐惧。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让曼施坦因和周围所有听到的执行部专员都脸色大变!“收割者”,这个名词在学院的最高机密档案中,是与“文明终结”、“规则抹杀”等恐怖词汇联系在一起的禁忌!
施耐德猛地看向楚子航,目光锐利如刀:“楚子航,报告!你们接触了什么?这东西是怎么被激活的?还有,路明非……他做了什么?”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疑问,都聚焦在了持刀而立的楚子航身上。
楚子航依旧沉默。他能说什么?说他们误入了异空间,经历了规则之战,带回了未知的关联,最终导致学院禁地失控?这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和猜疑。尤其路明非此刻的状态,绝不能暴露其“心之源”的特殊性。
他深吸一口气,迎向施耐德那审视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教授,我们发现了冰窖异常,试图阻止危机。路明非为封印此物,力量耗尽昏迷。详情,需等他苏醒,或由校长定夺。”
他将皮球踢给了远在千里之外、同时也是最可能理解部分真相的昂热校长。
施耐德和曼施坦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楚子航的回避态度,路明非奇特的昏迷状态,那本悬浮的诡异书册,以及容器上那前所未见的、蕴含着令人心悸力量的封印……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这两个失踪归来的学生,身上背负着天大的秘密,并且卷入了一场远超学院常规应对能力的事件。
现场陷入了僵持。执行部专员们紧张地持枪警戒,芬格尔焦躁地搓着手,教授们面色阴沉,楚子航持刀守护,而路明非,则在无声的昏迷中,独自承受着灵魂近乎枯竭的代价。
冰窖的低温仿佛浸入了每个人的骨髓。
最终,施耐德教授打破了沉默,他看了一眼那稳固的星辉封印,又看了看昏迷的路明非,做出了决断:
“曼施坦因,立刻组织最好的医疗团队,对路明非进行全力救治,但……隔离进行,没有我和校长的共同授权,任何人不得接触他。”
“封锁冰窖,警戒等级提升至最高。此事件列为‘黑色绝密’,所有知情者签署保密协议。”
“楚子航,”他看向持刀的青年,“你和芬格尔,暂时限制活动,配合调查。”
他的安排雷厉风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楚子航沉默地点了点头。只要路明非能得到救治,暂时的限制他可以接受。
很快,专业的医疗小队带着维生设备赶到,小心翼翼地将路明非转移上担架。楚子航的目光始终跟随着,直到路明非被推出冰窖,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悬浮的《规则初解》,那书册仿佛耗尽了力量,缓缓飘落,被他伸手接住,触手一片冰凉。
然后,他收起村雨,在两名执行部专员的“陪同”下,走出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浩劫的禁地。
冰窖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重新加固。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路明非的昏迷,收割者信标的出现,以及楚子航那讳莫如深的态度,如同几块投入卡塞尔学院这潭深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而此刻,在无人感知的维度,那被星辉与心光共同封印的容器深处,一丝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无尽遥远之处的、冰冷的意念,如同沉入深海的探测器,向着未知的远方,发送出了最后一段断断续续的讯号:
【……坐标……确认……‘心之源’……载体……出现……‘壁垒’……薄弱点……已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