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如雷,火把的光芒将死胡同的积雪映照得一片刺眼昏黄。呵斥声、刀剑出鞘的铿锵声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林昭月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背上是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小桃,面前是步步紧逼、杀气腾腾的追兵。袖中的银簪冰冷刺骨,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绝境,真正的绝境!
难道真要死在这里?刚逃出虎口,又入狼窝?不甘心!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慌则乱,乱则死!
就在追兵的火把光芒几乎要照亮她藏身的角落,为首骑士狰狞的面容已清晰可见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一声沉闷如闷雷般的巨响,突然从死胡同另一端的高墙外传来!紧接着,是砖石垮塌的哗啦声,以及一阵更加混乱、却明显不同于王府追兵的马蹄嘶鸣和惊呼怒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逼近胡同的追兵们猛地一滞,纷纷勒住马匹,惊疑不定地望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怎么回事?!”
“那边有动静!”
“像是……像是兵马司的人?他们怎么在这?!”
趁这短暂的混乱,林昭月心脏狂跳,求生本能让她瞬间做出了反应!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背着小桃,沿着墙根阴影,向着与追兵和巨响来源都相反的方向——胡同更深处的黑暗角落拼命挪动!那里堆着一些被积雪覆盖的破烂杂物和废弃的竹筐,或许能暂时藏身!
她刚踉跄着躲到一堆破筐后面,蜷缩起身子,死死捂住小桃的口鼻(避免她发出声响),追兵的头目已经厉声下令:“一队人去那边看看!其他人给我搜这条胡同!一寸地方也别放过!”
火把的光芒再次移动,脚步声和马蹄声在狭窄的胡同里回荡,越来越近。林昭月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她能感觉到追兵的气息就在几步之外!完了……躲不过了……
就在这绝望之际——
“站住!京畿兵马司办案!前方何人拦路?!”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从胡同口传来,伴随着更多沉重整齐的脚步声,瞬间将胡同口堵住!
兵马司?!林昭月心中一震!京城负责治安巡防的兵马司,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和王府追兵对峙上了?
“我等乃摄政王府影卫,奉命追捕逃犯!兵马司速速让开!”追兵头目又惊又怒地吼道。
“摄政王府?”兵马司带队的人似乎冷笑一声,“可有刑部海捕文书?或是京兆尹手令?无令夜间持械纵马,惊扰百姓,视同乱党!给老子拿下!”
“你敢?!!”
“动手!”
刹那间,胡同口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兵器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火光乱晃,人影交错!
躲在杂物后的林昭月惊呆了!兵马司和王府影卫打起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是巧合?还是……?
她来不及细想,这突如其来的混战,是她唯一的生机!趁着双方在胡同口厮杀,注意力被彼此吸引,她必须立刻逃离这个死胡同!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了一下。胡同深处,靠近那面高墙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因年久失修而塌了半边的狗洞,被积雪和枯藤半掩着!也许能通到另一边!
不能再犹豫了!她背起小桃,弯着腰,借着杂物和阴影的掩护,拼命向那个狗洞挪去。每一声近在咫尺的厮杀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被流矢或溃兵波及。
终于,她爬到了狗洞前。洞口很小,布满碎砖和冰碴。她先将昏迷的小桃小心翼翼地塞了过去,然后自己咬紧牙关,不顾被划破的衣衫和皮肤,拼命钻了过去!
另一边,是一条更狭窄、更肮脏的后巷,堆满了垃圾和积雪,恶臭扑鼻。但这里,暂时没有追兵!
她不敢停留,背起小桃,沿着后巷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身后胡同里的厮杀声渐渐远去,但她的心跳声却如同擂鼓,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她不知道兵马司为何会出现,也不知道这场冲突会如何收场。她只知道,她必须趁乱逃得越远越好!逃离这片区域,逃离任何可能与摄政王府有关的地方!
风雪依旧肆虐,寒冷和疲惫几乎要将她吞噬。背上的小桃越来越沉,她的体力也接近极限。但她不敢停,凭着顽强的意志,在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小巷中穿行,躲避着偶尔出现的更夫或醉汉。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支撑不住,拐进一个堆满柴垛的、更加隐蔽的死角,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和雪水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暂时……安全了?
她靠在冰冷的柴垛上,看着怀中依旧昏迷的小桃,又望向远处京城模糊的轮廓和零星的灯火,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的迷茫。
逃出来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去哪里?小桃的伤怎么办?严嬷嬷是生是死?那个黑衣人和兵马司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无数的问题涌上心头,却没有一个答案。她就像一片无根的浮萍,在暴风雪夜的京城里,飘零无依。
唯一握在手中的,只有怀中那枚冰凉刺骨的玉佩,和袖中那根磨尖的银簪。
生路,似乎闯出来了第一步。但前路,依旧是一片黑暗和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