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养尸池边缘,脑子里还在回味陈景瑞刚才说的那三个字——养尸池。
这名字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可更让我不安的是,这池子里的黑水还在翻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活动。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按在胸口,玉佩的寒意已经冻得我浑身发抖。
“养尸池是用来干什么的?”我压低声音问陈景瑞。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铜钱,捏在指尖。铜钱在他手里微微震颤,发出极轻的嗡鸣声。这声音很细微,可在寂静的大棚里听得格外清楚。
“养尸池是邪术师用来培育尸蛊的地方。”陈景瑞盯着池水,“把尸体泡在特制的药水里,配合特殊的咒术,能让尸体产生某种变异。这种变异的尸体可以用来炼制蛊虫,也可以直接当作傀儡使用。”
我听到这话,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尸体?傀儡?这花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武胜已经绕到池子另一边,他蹲下来,用手电筒照着水面。光束打在黑水上,被那层油脂般的物质反射回来,根本看不清水下有什么。
“水很深。”武胜说,“而且这水的密度不对,比普通水要稠。”
叶知秋站在大棚门口,她没有进来,只是举着相机对着池子拍照。我能看出她在强撑着,脸色白得吓人。
“我们得离开这里。”我说,“这地方太邪门了,继续待下去说不定会出事。”
陈景瑞点点头,可他的目光还盯着池水,像是在观察什么。突然,他眉头一皱,手里的铜钱震颤得更厉害了。
“有东西要上来了。”他的声音很急,“快退出去!”
话音刚落,池水中央突然炸开一个漩涡。黑水向四周溅开,一个黑影从水底冲了上来。那东西的速度极快,带起大片水花,直接扑向离池子最近的武胜。
武胜反应也快,他一个翻滚避开,同时抽出腰间的战术匕首。可那东西在空中一个转折,又朝他扑了过去。
我这才看清那东西的样子——那是一具尸体,准确说是一具泡得发胀的尸体。它的皮肤惨白得像蜡,表面布满黑色的血管纹路。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睛,眼眶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黑洞,可那黑洞里却透出幽绿的光。
“尸傀!”陈景瑞大喝一声,手里的铜钱脱手而出。
铜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打在尸傀的额头上。清光乍现,尸傀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身体在空中一僵,重重摔在地上。
可它没有停下,而是手脚并用,像野兽一样爬起来,再次扑向武胜。
武胜这次没躲,他握紧匕首,在尸傀扑过来的瞬间,一刀捅进它的胸口。刀尖穿透腐烂的血肉,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可尸傀根本不在乎,它张开嘴,露出满口黑色的牙齿,朝武胜的脖子咬去。
我看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东西根本不怕物理攻击,匕首捅进胸口都没用。
陈景瑞已经冲了过去,他伸手在尸傀后颈一按,嘴里念了句什么。尸傀浑身一抖,动作突然停住了,整个身体僵在原地,保持着扑咬的姿势。
“快走!”陈景瑞喊道,“我的定身咒撑不了多久!”
武胜抽出匕首,一脚把尸傀踹开。我们三个人冲出大棚,叶知秋已经在外面等着,她脸色惨白,手里的相机都在抖。
“跑!”我喊了一声,拉着她就往花圃外面跑。
身后传来尸傀的尖啸声,那声音尖锐得像金属摩擦,刺得耳膜生疼。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东西已经挣脱了定身咒,正从大棚里爬出来。它的动作诡异,四肢着地,像蜘蛛一样快速爬行。
我们冲出花圃,武胜跑在最前面,他一把推开铁门,回头看了一眼:“它追出来了!”
我心里发毛,可脚下不敢停。我们沿着来时的路狂奔,身后的尖啸声越来越近。那东西的速度太快了,照这样下去,我们根本跑不掉。
“往车那边跑!”武胜喊道。
我们冲到停车的地方,武胜掏出钥匙,手都在抖。他试了两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打开车门。
“快上车!”他喊。
我推着叶知秋先上车,自己跟着钻进后座。陈景瑞最后一个上车,他刚关上门,尸傀就扑到了车前。
那东西一爪子拍在引擎盖上,整个车身都震了一下。它趴在车前盖上,那张惨白的脸贴在挡风玻璃上,空洞的眼眶里幽绿的光直直盯着我们。
武胜发动引擎,猛踩油门。车子向前冲出去,尸傀被甩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可它很快又爬起来,继续追着车子跑。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鬼!”武胜咬着牙,方向盘都要被他握碎了。
“尸傀不会自己行动。”陈景瑞说,“肯定有人在操控它。”
我透过后窗看着那东西。它的速度虽然快,可终究比不上汽车。渐渐地,它被甩在后面,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车子开出城南那片区域,我才松了口气。可心里的恐惧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重。那个养尸池,那具尸傀,还有满大棚的尸香蔓,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让我意识到林昭背后的势力比我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我们现在怎么办?”叶知秋问,她的声音还在抖。
“回去重新制定计划。”我说,“硬闯不行,得想别的办法。”
武胜把车开回市区,停在一家茶楼外面。我们下车进了茶楼,找了个包厢坐下。
服务员送来茶水,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脑子里还是那具尸傀的样子,那张惨白的脸,那空洞的眼眶,还有那幽绿的光。
“陈先生,您刚才说尸傀是被人操控的。”我放下茶杯,“那操控它的人是谁?林昭吗?”
陈景瑞摇摇头:“林昭没那个本事。能操控尸傀的,至少得是有几十年功力的邪术师。”
“那就是他师父吴半仙?”武胜问。
“有可能。”陈景瑞说,“不过我更倾向于认为,是水底衙的人在背后操控。”
我听到“水底衙”这三个字,心里又是一沉。这个神秘的组织,从祠堂案开始就一直若隐若现,可我们对它的了解还是太少。
“陈先生,您能不能详细说说水底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我问。
陈景瑞沉默了一会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斟酌要说什么。
“水底衙是个很古老的组织。”他最终开口,“具体成立于什么年代已经无从考证,可至少在清代就已经存在了。这个组织在岭南地区势力很大,成员遍布各行各业。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实际上都在为组织做事。”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叶知秋问。
“不清楚。”陈景瑞摇摇头,“水底衙行事极其隐秘,外人很难了解他们的真实目的。可从他们做的事来看,应该和某种古老的信仰有关。”
“古老的信仰?”我皱起眉头,“什么信仰?”
陈景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陆小友,你听说过吗?”
我愣了一下。龙脉?这词我在一些风水书里见过,说的是地底的能量走向,关系到一个地方的气运。
“听说过。”我说,“可那不是迷信吗?”
“若是迷信,你爷爷当年也不会花那么大力气去研究它。”陈景瑞说,“岭南地区有一条主龙脉,从北向南贯穿整个广东。这条龙脉关系到整个岭南的气运,历朝历代都有人想要掌控它。水底衙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我听得云里雾里。龙脉?气运?这些东西听起来太玄乎了,可陈景瑞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那水底衙想要掌控龙脉干什么?”武胜问。
“这就不得而知了。”陈景瑞说,“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在岭南地区布下了很多暗子,这些暗子平时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可一旦接到命令,就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林昭应该就是其中一个暗子。”
我想起林昭在花满楼时那副被吓破胆的样子。他当时提到师父,提到水底衙,整个人都在发抖。这说明他确实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控制着。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问,“直接去找林昭吗?”
“不行。”陈景瑞说,“林昭现在肯定已经知道我们去过花圃了。他要么躲起来,要么就是在设陷阱等我们。”
“那就这么算了?”武胜不甘心地说。
“当然不能算了。”我说,“可我们得换个思路。既然正面找不到林昭,那就从侧面入手。”
“什么意思?”叶知秋问。
我想了想,说:“林昭种那么多尸香蔓,肯定不是自己用。他背后肯定有买家。我们可以顺着买家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定能找到水底衙的其他成员。”
陈景瑞点点头:“这个思路不错。不过要查买家,得先知道尸香蔓的用途。”
“您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说,“尸香蔓可以配制迷魂香,让人失去判断力。”
“那只是其中一种用途。”陈景瑞说,“尸香蔓还有别的用处,而且更邪门。”
我心里一紧:“什么用处?”
陈景瑞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说:“尸香蔓的花粉若是配合特殊的咒术,可以让人产生极其真实的幻觉。在幻觉中,人会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景象,甚至可以和死去的人对话。有些邪术师用这种手段给人做法事,声称能让死者还魂。”
我倒吸了口凉气。让死者还魂?这不就是招魂术吗?
“可死人怎么可能还魂?”武胜说。
“当然不可能。”陈景瑞说,“那些所谓的还魂,不过是幻觉罢了。可对于那些失去亲人的人来说,能在幻觉中再见一面,已经足够了。所以这种法事的市场很大,愿意花大价钱的人不少。”
我明白了。林昭种那么多尸香蔓,就是为了供应这种法事。而那些买家,很可能就是水底衙的其他成员。
“那我们就从这条线索查下去。”我说,“看看最近有没有人在做这种法事。”
叶知秋已经掏出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她在搜索相关信息,眉头越皱越紧。
“有了。”她突然说,“最近城西有个叫慰灵堂的地方,专门给人做招魂法事。而且生意很好,预约都排到下个月了。”
我和陈景瑞对视一眼。慰灵堂?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太正常。
“地址在哪?”我问。
“城西老街,靠近珠江边。”叶知秋说。
我点点头:“那我们就去城西看看。不过这次不能再硬闯了,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怎么混?”武胜问。
我想了想,说:“装成客人。就说我想见死去的亲人,让他们给我做法事。”
陈景瑞点点头:“这个办法可行。不过你得小心,若真的是水底衙的据点,里面肯定有高手。”
“我知道。”我说,“所以这次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们在外面接应。”
“不行。”武胜立刻反对,“太危险了。”
“可若是我们一起去,目标太大。”我说,“而且我一个人进去,更容易取得他们的信任。”
陈景瑞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头:“也好。不过你得带上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铜钱,递给我。
“这铜钱能护你周全。”他说,“遇到危险的时候,把它握在手里,心里默念急急如律令,它会自动护主。”
我接过铜钱,感觉它在手心里微微发热。这东西确实不简单,在祠堂里挡下煞气,刚才又定住了尸傀。有它在手,我心里多少有点底。
“那就这么定了。”我说,“明天我就去慰灵堂。”
武胜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我的性格,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我们在茶楼里又商量了一会儿细节,然后各自散去。武胜开车送叶知秋回报社,陈景瑞说要回去准备一些东西,以防万一。
我一个人走在街上,手里握着那枚铜钱。夜风吹过来,带着珠江的水汽,凉飕飕的。我抬头看着天空,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整个城市笼罩在昏暗的光线里。
明天,我就要去慰灵堂了。那里会有什么在等着我?林昭会不会在那里?水底衙的其他成员又是什么样的人?
这些问题在我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我没有答案。我只知道,我必须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真相,才能弄清楚爷爷当年到底在对抗什么。
我握紧手里的铜钱,感觉它在掌心里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