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活证人。”
赛拉菲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寂静的客厅里,将空气都震得微微颤动。
帕秋呆住了。之前那模糊的、隔着一层历史尘埃的“冤案”,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具体、无比沉重。它不再是一段尘封的文字,一个遥远的故事,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不知被藏匿在何处、可能正处于危险之中的人的命运。
“人?”奈菈也停止了把玩她那颗巨大的蓝色宝石,那双总是闪烁着财迷光芒的红宝石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了真正的惊讶,“我还以为会是什么传说中的圣剑或者记载着惊天秘密的魔法书呢!结果只是一个会走路会说话的人类?真无聊。”
“奈菈,这不无聊。”莉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她那总是如同湖水般平静的蓝色眼眸里,此刻却掀起了理性的风暴,“一个活着的证人,远比任何死物都更有价值,也……更危险。他既是能够一击扳倒瓦莱里乌斯的终极武器,也是一个一旦暴露,就会被不惜一切代价抹除的致命弱点。”
莉莎的分析,让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赛拉菲娜点了点头,她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反应,继续用她那清冷而沉稳的语调解释道:“根据奥克莱尔大法官留下的隐秘记录,当年,在菲尔德家被查封的前一晚,他预感到了危险,秘密会见了一位菲尔德家的核心成员——那个人,将一份足以指控瓦莱里乌斯勾结邪教、意图颠覆北境政权的证据亲手交给了他。”
她顿了顿,海蓝色的眼眸扫过帕秋的脸,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而那名成员,正是我的教父,也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莱纳斯·菲尔德。第二天,他就与你的母亲一起,在囚车中自尽了。”
帕秋的心脏猛地一抽,一股不属于他的、却无比真实的巨大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一张温柔的、带着担忧的女性面孔,一个总是板着脸、却会在帕秋练习木剑时偷偷露出欣慰笑容的男人背影……
“唔……”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扶住了额头,剧烈的头痛让他一阵眩晕。
“仆从!”奈菈吓了一跳,连忙飞过来扶住他。
“帕秋!”赛拉菲娜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没事……”帕秋摆了摆手,强行将那股翻腾的情感压了下去,但脸色却已是一片苍白,“只是……记忆有点混乱。你继续说。”
赛拉菲娜看着帕秋,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继续说道:“奥克莱尔大法官在拿到证据后,立刻意识到自己也成了目标。他知道,单凭一份文件,根本无法撼动当时在贵族议会中权势滔天的瓦莱里乌斯。所以,他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将那份证据,连同那个唯一知道证据内容、并且可以解读其中密语的‘活证人’——据推测是菲尔德家一位极其忠心的仆人——用一种古老的、近乎失传的灵魂封印术,一同藏匿了起来。”
“灵魂封印?”莉莎的眉头紧紧皱起,“那种禁术……被封印者会陷入假死状态,灵魂被抽离,寄存在某个绝对安全的‘容器’里,直到封印被特定的‘钥匙’解除。这是一种……近乎永恒的监禁。”
“没错。”赛拉菲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佩,“大法官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完成了这个封印。这也是为什么十年来,瓦莱里乌斯用尽了所有手段,都找不到那个证人和那份证据的原因。因为他们,已经从物理意义上,‘消失’了。”
“那我们要怎么找?”帕秋问道,这听起来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线索就在这里。”赛拉菲娜指着卷宗上的一行小字,“大法官在留给后人的密信中,只留下了一句谜语——‘去寻找城市记忆沉睡之所’。”
“城市记忆沉睡之所?”帕秋重复着这句话,感觉一头雾水,“图书馆?历史档案馆?还是城主府的卷宗室?”
他们三人陷入了沉默,都在思考这句谜语的真正含义。
“哼,凡人的思维真是贫乏。”奈菈飘在半空中,抱着手臂,用一种“让本尊来给你们上上课”的语气说道,“这种古老的谜语,通常都指向更具有魔法或象征意义的地方。‘记忆’不一定是文字,也可能是物品、是灵魂、甚至是……某种活着的传承。”
“传承……”莉莎的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在精灵族的古老文献中,有一种说法。当需要藏匿与‘记忆’相关的至宝时,最高明的守护者,往往并非强大的战士,而是与‘时间’为伴的人。因为时间,是记忆最终的载体与归宿。”
“与时间为伴的人?”帕秋愣了一下,“那是指……历史学家?还是吟游诗人?”
“不,”赛拉菲娜猛地抬起头,她海蓝色的眼眸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迷雾,“是钟表匠!”
她迅速站起身,在客厅里踱步,思路变得异常清晰:“阿鲁城最古老、最神秘的工匠都聚集在一个地方——黑巷!那里是黑市的入口,也是各种情报和秘密交易的集散地!如果大法官真的想找一个绝对可靠、又能不引人注意的‘守护者’,一个隐居在黑巷里的、与‘时间’打交道的古老工匠,是最好的选择!”
“我立刻动用权限,去查阅十年前黑巷区域所有在册的钟表匠名单!”赛拉菲娜当机立断,转身就要离开。
“不、不用了……”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从墙角传来。安妮莉那顶着一头柔顺绿发的半透明小脑袋,从墙壁里探了出来,小脸上满是犹豫。
“我……我好像……知道你们在说谁……”她小声说,“我生前……很喜欢听阁楼老座钟的钟摆声。有一次它坏了,父亲请来了一位很厉害的师傅修理。他头发花白,戴着单片眼镜,大家都叫他‘老怀表’……我记得父亲说,他是个能‘修复时间’的人。”
破碎的记忆!老怀表!黑巷!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黑巷……‘老怀表’!”赛拉菲娜立刻做出了判断,“他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解开谜题的‘钥匙’!”
就在他们为了新的线索而兴奋不已,开始计划着如何前往那个龙蛇混杂的黑市时,他们都不知道,一场针对他们的、更加阴险的布局,也已悄然展开。
城西,黑巷深处,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挂着“时间典当行”招牌的古旧店铺里。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单片眼镜、正在专注地用镊子修理着一枚复杂怀表机芯的老人——“老怀表”赫姆洛克,他的动作突然一顿。
一张散发着淡淡魅惑香气的、由粉色魔力构成的蝴蝶,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店铺紧闭的门窗,轻盈地落在了他的工作台上,然后化为一行优雅的、燃烧着的魔力文字:
“明天,会有几位‘有趣的客人’来拜访你。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提示’,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报酬,会让你满意的。”
赫姆洛克看着那行字,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与贪婪的光芒。他拿起一块绒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单片眼镜,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微笑。
“有趣的客人吗……”他低声自语,“看来,阿鲁城的风,又要起了啊。”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甜蜜深渊”那充满了奢华与暧昧气息的三楼卧室内。
露西娅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听着手下魅魔女仆的汇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她挥了挥手,示意女仆退下,“现在,棋子都已经就位了。”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那座即将上演好戏的城市,舔了舔自己鲜红的嘴唇,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亲爱的小哥哥,还有那只护食的小龙……你们会给我带来怎样精彩的表演呢?可别让我等太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