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星惊呼一声,他又慌忙记录,“你……001号癫狂状态仅维持三分钟??!”
周遭忽地一片漆黑,只剩下几盏应急灯。实验室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有应急红灯像濒死的心脏般徒劳地跳动。
李南星下意识地看向那巨大的营养皿方向,那里黑色尾骨甩向钢化玻璃,那玻璃竟然裂开了一瞬。
李南星的呼吸骤然停滞。
黑暗中,他清晰地听到防弹玻璃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那不是之前被骨甲刮擦的白痕,而是玻璃正在崩裂的哀鸣!
紧接着,是液体汩汩涌出的黏腻声响,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尖啸。
“滋啦——!”
备用电源终于强行启动,几盏功率较低的顶灯惨白地亮起,照亮了宛如噩梦的场景。
巨大的培养皿上,蛛网般的裂纹以斯塔卡尾骨击中的点为中心疯狂蔓延,特制的营养液正从裂缝中汩汩渗出,流淌在地面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固定培养皿的合金基座已然变形。
而斯塔卡,半个身躯探出了破裂的容器,覆盖着粘稠液体的暗色骨甲在灯光下反射着湿漉漉的冷光。
它粗壮的指爪深深抠进破裂的玻璃边缘,借力将庞大的身躯一寸寸地从狭窄的破口中“挤”出来。
骨甲与碎裂玻璃摩擦,发出锯木头般让人牙酸的声音。
它抬起头,猩红的眼眸精准地锁定了僵在原地的李南星。
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暴怒或药剂引发的狂乱,而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李南星猛地回神,嘶声对着吓呆的助理和其他研究员吼道:“启动紧急禁锢程序!快!”
他本人则疾步冲向控制台,手指微微颤抖,却依旧精准地输入指令,试图激活培养皿基座内预设的高压电击和强效麻醉气体喷射装置。
“没用的,教授……”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控制台上大片闪烁的红色故障警告,“结构受损,内部禁锢系统……大部分失效了!”
“嗬……”
一声低沉、带着气音,仿佛风穿过空洞石窟的嘶鸣响起。
是斯塔卡。
它终于完全挣脱了培养皿的束缚,庞大的身躯沉重地落在实验室浸满营养液的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粘稠的绿色液体从它身上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小滩一小滩的污迹。
它甩了甩头颅,颈部的骨甲发出“喀拉”的脆响。然后,它迈出了第一步。
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脏上。
“快跑!它出来了!!!”
不知是谁发出的凄厉尖叫,像一根针刺破了凝固的恐惧,实验室瞬间炸开锅!人们像无头的苍蝇,争先恐后地涌向出口,推搡、哭喊、摔倒声不绝于耳。
李南星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斯塔卡那双猩红的眸子,穿透混乱的人群,冰冷地、精准地锁定了他。那目光仿佛有形之物,带着粘稠的寒意,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四肢发麻,腿肚子一阵阵发软。
求生本能终于压倒了一切。
在李南星转身欲逃的瞬间,斯塔卡动了!
黑影如鬼魅般掠过,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和短促到极致的惨嚎,落在最后面的几个研究员如同被狂风撕碎的布偶,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鲜血泼洒在冰冷的金属墙壁和地板上。
李南星甚至不敢回头,他能闻到身后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能听到那沉重的、带着粘稠液体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必须……必须拿到那个!”
他强迫自己冷静,牙齿死死咬住口腔内壁,用疼痛刺激几乎被恐惧淹没的大脑。
他知道,在这条走廊尽头的紧急物资密室里,存放着SR系列最强的腐蚀性制剂——“净化者”。
那是为了应对最极端失控情况准备的最终手段。
既然无法控制,那就彻底毁灭!
他像一道旋风冲进密室,手指因恐惧和急切而颤抖,却异常精准地输入了长达十二位的密码。
“咔哒——”
一阵轻响,金属箱平滑地弹出,里面静静躺着分解状态的注射枪和那管泛着不详幽蓝色荧光的药剂。
“快点!再快点!”
他在心里疯狂呐喊,手下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组装、卡入药剂、加压……每一个步骤都曾在模拟中重复过千百遍,此刻却显得如此漫长。
“咚!咚!轰——!”
沉重的撞击声从通道那头传来,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
那扇理论上能抵挡重型武器轰击的合金密封门,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变形、凸起!
李南星额头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步——“咔!”注射枪组装完毕,幽蓝的药剂在透明的加压舱内缓缓流动。
他迅速隐匿在密室中央一排厚重的实验台后方,屏住呼吸,心脏擂鼓般狂跳。
“轰隆——!!!”
密封门连同部分门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彻底撕扯开来,碎金属四处飞溅。
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如同实质般涌了进来,几乎让人窒息。
黏腻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伴随着某种液体滴落在地的“嘀嗒”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李南星的心跳间隙里。
就是现在!
在李南星猛地从实验台后跃起,将注射枪狠狠刺向那高大黑影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他看到了斯塔卡胳膊上坚硬的暗色骨甲,以及冰冷的黑眸。
而注射枪的尖端堪堪擦过骨甲的边缘!
“嗤——”
强腐蚀药剂立刻生效,一股白烟冒起,伴随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斯塔卡胳膊上一小块骨甲和下方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发黑。
但,也仅此而已。
李南星甚至没来得及感到绝望,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就狠狠拍在他的胸口和脖颈之间。
“呃!”
他听到了自己颈骨错位的脆响,视野瞬间被染红。
温热的液体从脖子侧面呈喷射状涌出。他想呼吸,却只吸入了涌入气管的自己的鲜血,鼻腔里充满了甜腥的铁锈味。
斯塔卡粗壮的尾骨紧随而至,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已然软倒的身体上。
李南星如同一个破败的玩偶,被凌空抽飞,重重砸在数米外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软软滑落在地,在身下洇开一滩迅速扩大的暗红色血迹。
他睁着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残留着最后的惊恐与难以置信。
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只有警报还在不知疲倦地嘶鸣,映照着这如同炼狱般的场景。
“哒…哒…哒……”
清晰的、不紧不慢的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这片血腥的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声音在密室门口,停了。
斯塔卡庞大的身躯动了一下,它缓缓地,转过身。
通道外昏暗闪烁的应急灯光,勾勒出来者纤细的身影。
楼清衣就站在那里,一尘不染的白色大衣与周围的残肢断臂、血腥狼藉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对比。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斯塔卡,扫过它胳膊上那处新鲜的、仍在微微冒着白烟的腐蚀伤口。
她极细微地蹙了一下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的疼惜。
在横尸遍地、血流成河的废墟中,在刺耳警报与死亡气味的交织下,他们的目光穿透了混乱与杀戮,牢牢交织在一起。
那一刻,仿佛隔了漫长的光阴,又仿佛,只在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