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枪响撕裂了空气。
那名高大的男子像棵被雷击中的老树，身体猛地一晃，膝盖无力地弯曲。
他重重倒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睁大的瞳孔里还凝固着最后的惊愕。
鲜血如暗红的溪流从他太阳穴的弹孔中涌出，在灰扑扑的地面上蜿蜒开来。
他的喉咙里发出几声“咔咔”的异响，像是试图说出最后的遗言，最终却只剩下一阵剧烈的抽搐，而后彻底归于死寂。
方才还喧闹不已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恐惧像无形的冰雾在空气中蔓延。
陆斯洲站在高台上，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波动。他抬手，声音如淬冰的利刃划破死寂：“全员检测。”
执法官们迅速就位，黑色制服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下方的人群，手中的枪械闪烁着令人胆寒的金属光泽。
检测区中央，一排精密仪器发出幽蓝的扫描光束，缓缓掠过每一个经过的人体。
绿灯亮起代表安全通过；而一旦响起刺耳的警报，紧随其后的便是无情的枪声。
陆斯洲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逐一扫过正在接受检测的人群。他的站姿笔挺如松，右手始终按在腰侧的配枪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突然，他的视线锁定在一个试图后退的女人身上。她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被身后的人群推搡着不得不向前移动。在穿过检测器的瞬间，她紧紧闭上双眼，嘴唇被咬得毫无血色。
仪器静默无声。
女人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踉跄着向前走去，脸上浮现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了她。
她惊恐地抬头，正对上陆斯洲深不见底的黑眸。她本能地将右手藏到身后，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陆斯洲的眼睛。
“伸出手。”他的声音平静却不容抗拒。
女人浑身一颤，非但没有顺从，反而将手藏得更深。
陆斯洲的鼻翼微微抽动，他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气味。
不再多言，他利落地举枪瞄准。
“砰——”
女人应声倒地，双眼因震惊而圆睁。她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紧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无数白色透明的细长虫子从她的七窍中争先恐后地钻出，宛如活动的铁线般扭曲蠕动。
是感染者！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那些可怖的虫子在接触地面特制药粉的瞬间，立即蜷缩成一团，迅速化为黑灰。
陆斯洲面无表情地看着士兵将尸体拖走，声音冷硬如铁：“继续。”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又有数人倒在他的枪下。
没人看得懂他的判断标准——有时是一个眼神的交汇，有时是一个细微的动作，有时甚至只是一个呼吸的节奏。
他就像一台精密的检测仪器，从未失手。
当最后一位居民通过检测，现场的气氛才稍稍缓和。
陆斯洲缓缓收枪入套，转身离去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身后，生活区逐渐恢复运转。
亓姝尾站在高楼的边缘，寒风吹起她墨色的长发，如同黑夜中舞动的暗影。
她俯视着下方渐行渐远的军用车队，眸中早已褪去了平日里的乖巧温顺，转而覆上一层冰冷而锐利的光。
“今天给他打一针。”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像刀锋划破寂静，“在他前往母巢之前。”
“好的，斯……”
身后的男子刚吐出半个音节，便迎上她骤然回望的眼神——那一眼并不凶狠，却像是一道无声的雷，瞬间截断了他的话音。
他迅速改口，声音压低：“陆上校日常服用的药剂没有问题，这次注射的效果……应该能维持三天。”
亓姝尾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处几乎缩成黑点的身影，淡淡说道：“加大药量。”
西辛一怔，下意识上前半步：“这……恐怕会对陆上校的身体造成负担。”
她终于缓缓转过身。
夕阳从她身后漫过来，勾勒出一圈冷冽的轮廓。
“你想看他异化吗？”
她轻声问，嘴角甚至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那样的结果，我们谁也承担不起。”
她向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息，“你给我牢牢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否则，我不能保证你妹妹还会继续得到‘照顾’。”
西辛喉咙滚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攥紧，又缓缓松开。他低下头：“我明白。但我需要确保小鹿能进入中央学院，得到最好的资源。”
“可以。”
亓姝尾的语气重新变得舒缓，仿佛刚才的压迫从未存在，“听说她最近想要一台‘夜翼’机甲？我来安排。”
西辛沉默片刻，最终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他目光移向窗外，陆斯洲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漫天风沙之中。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像是在对自己解释：其实也没什么……这并不会真正伤害陆上校。陆上校……您也不想让基地里的人把您当成怪物吧。
亓姝尾注视着他紧绷的侧脸，语气忽然柔和下来，仿佛裹了一层温暖的纱：“别多想，西辛。这么多年，我早已视你为朋友。你帮了我很多，即便没有陆斯洲的事，我也会照顾小鹿。”
“嗯。”西辛没有抬头，只是偏过脸，快速瞥过她被光影雕琢得过分精致的侧颜。
他迅速藏起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沉甸甸的爱慕，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荒芜的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