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阳台上那盆枯败的玫瑰,花瓣在她指尖碎裂,化作暗红色的粉末。
她已经五天没有见到陆斯洲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刺,扎在她看似平静的心湖深处。
她抬头望向远方的母巢,那座巨大的生物建筑在暮色中脉动着幽蓝的光芒。
当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时,一股无形的意念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在常人无法感知的频率里,这波动穿越城市的天际线,直抵母巢深处。
五十公里外,沉睡的异种突然睁开黑色复眼。
它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嘶吼,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出巢穴,尖锐的尾巴在空气中抽打出破风声,全部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袭。
雪衣缓缓睁开眼,指尖无意识地捻碎最后一片花瓣。晚风掀起她雪白的衣角,远处隐约传来警报的嗡鸣。
“今天要热闹了。”她唇角勾起一道微妙的弧度。
军靴踏碎楼梯间死寂的时刻,雪衣正将最后一枝枯玫瑰插入水晶瓶。三个穿着深灰色军装的人破门而入,领章上的鹰徽闪着冷光。
“雪衣小姐,”为首的男人举起的枪口射出红色激光点,正好落在她心口,“有人举报你疑似已感染,请配合调查。”
雪衣从容地走向玄关,象牙白大衣在空气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下午,基地狱地。
亓姝尾带着西辛来了。
亓姝尾对身后的西辛抬了抬下巴,目光却死死锁在雪衣脸上,“抽血。”
雪衣倒也配合,她伸出胳膊,西辛抽了一小瓶血。
“我才知道,”亓姝尾盯着这一切,想起这几天调查的数据,神色中闪过一丝冷漠,“你根本不是什么雪衣。”
“你还是逃不过被研究的命运,从始至终。”
雪衣微微偏头,发丝从肩头滑落:“你知道我是谁?”
亓姝尾冷笑道:“没关系,你失忆了,就忘掉吧,那就从头开始,从被做实验开始,让你经历无数身体基因改造,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
雪衣丝毫不生气,她歪头,声音充满着蛊惑性,“你过来,过来一下。”
亓姝尾像是被受蛊惑了一样,她竟按下舱室门,走了进去。
西辛刚想阻止,雪衣一个眼神便制止了它,西辛仿佛被莫名的一股气力阻挡住,动弹不得。
雪衣收回视线,轻巧的抬手按住了她的额头,“让我来看看,你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雪衣闭上了眼睛。
画面接踵而至。
无数记忆碎片如同暴风雪般席卷而来。
实验室的刺眼白光,母巢降临,称为黑塔蒂斯的异种,与亓姝尾一样容貌的楼清衣,中塔突围……
实验品楼清衣的泯灭,被一些黑色虫子送进母巢……
深海的幽暗之中,被救出的“苏奴比兽”,在痛苦的嘶鸣中异化成人形陆斯洲,又因无法控制的基因崩溃变回可怖的形态。
而那群穿着白大褂的科研员和基地高层,就站在厚厚的防护玻璃外,冷静地记录着一切。
他们都知道陆斯洲是外星生物,却只将其视为:一件用来保护基地、以异种对抗异种的工具!
雪衣猛地睁开了眼睛,原本清澈的瞳仁此刻一片猩红,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她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源于积压了太久的悲恸。
“你们……”她的声音沙哑,仿佛带着金属的摩擦声,“竟敢如此对待它!”
话音未落。
雪衣的右臂皮肤瞬间覆盖上暗沉的角质,五指扭曲伸长,化作比异种更锋锐、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狰狞利爪。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积攒了数年的恨意,她狠狠地朝着近在咫尺的亓姝尾的脖颈挥去!
亓姝尾脸上的得意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愕,视线便骤然天旋地转。
“噗嗤——”
一声闷响,并非鲜血喷溅,而是乳白色的、粘稠如汁液的液体从断颈处涌出。
那颗美丽的头颅滚落在地,眼睛难以置信地圆睁着。失去头颅的身体并未立刻倒下,反而像断了线的木偶,僵硬地挥舞着手臂。
滚落在地的头颅嘴唇翕动,竟然还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怨毒:“你……你真狠心啊……楼、清、衣!”
此刻的“雪衣”,或者说,终于撕下伪装的楼清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颗头颅。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蔑视。
“狠心?”她轻声重复,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比起你们对斯塔卡做的,这算什么?人啊,总是这么自私。你们人类之间或许有爱,但对于我们而言,你们才是真正的恶魔,比深渊更可怕。”
她缓缓蹲下身,用那仅存的人类左手,轻轻拂过亓姝尾头颅的脸颊,动作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嘲讽。
“斯塔卡,也算是你亲手‘培养’起来的,是你为它植入了虚假的记忆,我亲爱的亓大人。”
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怎么,自己都忘了?还是说,祈澜竹当年偷偷为你植入的、让你‘保护它’的潜意识芯片,终于彻底失效了?让你竟然妄图用我的容貌,去欺骗它、利用它?”
楼清衣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掐进那冰冷的皮肤里:“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得可怜呢?”
“你是在向它求爱吗?成功了吗?你只是顶着我的容貌骗人的冒牌货,你活该去死。”
亓姝尾的头颅歪倒在地,断裂的颈项仍在汩汩渗出乳白色的汁液,将她散落的发丝黏连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姣好的面容因极致的怨恨而扭曲,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却仍挤出一丝狰狞的讥笑。
“呵呵……你看看你自己……”她的眼球艰难上翻,死死盯住楼清衣那只已化为狰狞利爪的手臂,声音如同破损的风箱,“你变成了真正的怪物!这丑陋的样子……你以为斯塔卡会接受吗?它会恐惧你、厌恶你!”
楼清衣顺着她的目光,平静地抬起那只覆盖着暗沉角质、闪烁着非人寒光的利爪。
她指尖轻轻摩挲过爪刃的边缘,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嘲讽。
“没关系,”她的声音异常轻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在意。它若不喜欢……”
话音未落,那只狰狞的利爪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重塑,转瞬间变回了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人类手掌。
她优雅地活动了一下手指,仿佛刚才的可怖形态只是一场幻觉。“我就不变了。很简单,不是吗?”
楼清衣缓缓蹲下身,与那颗头颅平视,眼神骤然结冰。
“只不过,”她的语气瞬间降至冰点,“你说的话,我很不喜欢听。而且,你也……活得太久了。”
她伸出那只刚刚恢复如初的手,一把攥住亓姝尾头颅的头发,毫不费力地将其提了起来。
白色汁液顺着发梢滴落,在地面溅开诡异的斑点。
楼清衣提着这颗仍在试图咒骂的头颅,步履从容地走向囚室一角的特殊废弃物处理口。
那是一个连接着高强度粉碎装置的金属通道,通常用于处理实验后的危险生物组织。
她按下按钮,厚重的挡板滑开,露出内部旋转的、闪烁着寒光的合金刀片,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
“晚安,亓大人。”楼清衣的声音平静无波,“你的戏份,杀青了。”
她手臂一扬,将那颗充满不甘和恐惧的头颅抛入了轰鸣的碎纸机中。
“不——!!!”亓姝尾最后的尖啸被瞬间淹没。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地响起,夹杂着某种坚韧物质被强行绞断的嘎吱声,以及一种诡异的、如同液体被高速搅动的噗嗤声。
这噪音持续了短短几秒,便渐渐弱了下去,最终只剩下粉碎机空转的低沉嗡鸣。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混合着铁锈和奇异甜腥的气味。
楼清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处理口内部刀片上残留的些许白色粘稠痕迹,再次按下按钮,挡板合拢,将一切痕迹彻底封闭。
囚室内恢复了死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