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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新家第一天,我发现卧室窗帘后面没有窗户,只有一堵墙。

深夜,窗帘无风自动,后面传来邻居家的电视声。

物业说:“这栋楼所有的窗帘后面都是墙,为了掩盖曾经发生的凶案。”

昨晚,我睡觉时感觉有人拽被子。

睁眼看到窗帘下摆露出一双惨白的脚。

我颤抖着拉开窗帘,墙面上浮现出用血写的字:

“你睡了我的床。”

---

搬家货车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在“阳光花园”7栋二单元门口彻底熄了火,像一头累瘫了的老牛。阿明跳下车,抬头望了望这栋灰扑扑的居民楼。楼龄看来是不小了,墙皮有些地方已经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砖体,爬山虎倒是茂盛,几乎覆盖了半面东墙,绿得有些发暗,沉甸甸地压着,不透风。这就是他未来不知道要住多久的地方了。

中介小王拿着钥匙串,叮当作响地跑过来,满脸堆笑:“明哥,就是这儿了!别看楼旧点儿,里面刚简单装修过,干净!关键是价格,这地段,这面积,您上哪儿找第二家去?”

阿明没接话,只是默默从货车上往下搬自己的箱子。大部分家当都处理掉了,剩下的这些,是他这些年漂泊生活的全部浓缩。箱子不重,却莫名觉得坠手。

电梯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的不锈钢内壁布满了划痕和干涸的胶渍,顶灯明明灭灭,光线昏黄。数字“4”的按钮边缘漆都快掉光了。阿明皱了皱眉,但还是按了下去。

四楼到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反应迟钝,用力跺了几下脚,它才不情不愿地亮起,光线比电梯里好不了多少,勉强驱散一小片昏暗,把更深的阴影推向了走廊两端。407室,暗红色的防盗门上贴满了疏通管道、开锁换锁的小广告,层层叠叠。

小王费力地打开门,一股混合着劣质墙面漆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喏,明哥,您验验货。家具都是房东留下的,您看合用不?”

房子是标准的一室一厅一卫,格局方正,但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逼仄感。客厅很小,放下一张双人沙发和一张茶几就显得满满当当。卫生间的地砖缝隙有些发黑。卧室朝南,采光本该是最好的,但此刻,厚重的、暗红色的绒布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几乎不透一丝光,让整个房间显得异常沉闷。

阿明的目光首先就落在了那窗帘上。那红色太暗了,像凝固的血,布料又厚又重,无端地让人觉得压抑。他走过去,想看看外面的景色,顺便透透气。

“这窗帘……”他伸手抓住窗帘边缘,那绒布入手有一种湿冷的、腻滑的触感。他用力一拉——

动作顿住了。

预想中的玻璃窗没有出现。窗帘后面,是墙。一堵结结实实的、刷着惨白涂料的墙。

阿明愣住了,下意识地用手拍了拍墙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是实心墙。

“哎?这……”小王也凑了过来,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又堆起笑,“哦,这个啊,房东之前说靠窗那边有点渗水,就给封上了。不影响,不影响住!通风靠客厅那个小窗就行,采光……嘿,开灯一样的嘛!”

阿明盯着那堵白墙,心里一阵别扭。谁家装修会把卧室的窗户给封了?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但他看着满地的行李,想想银行卡里所剩无几的余额,以及这低得离谱的租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初来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搬完家,打发走小王,已是傍晚。阿明草草吃了碗泡面,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简单归置了一下必需品,主要是把床铺好。那张双人床也是房东留下的,木质框架,样式老旧,床垫躺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卧室里没有窗户,空气不流通,那股淡淡的霉味似乎更明显了些。他瞥了一眼那厚重的暗红色窗帘,它像一道沉默的屏障,隔绝了内外。心里那点异样感挥之不去,但他太累了,连走过去再确认一次的力气都没有。

草草冲了个澡,阿明关掉了卧室的灯,只留下卫生间一盏微弱的小夜灯光线透进来一点。他摸索着躺倒在床上,床垫发出一阵呻吟。身体极度疲惫,大脑却有些纷乱。陌生的环境,封闭的空间,还有那堵诡异的墙……他强迫自己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渐渐模糊,即将沉入睡眠时,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让他猛地惊醒。

声音来自窗帘那边。

他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侧耳倾听。那声音又来了,不是听错。像是有人用指甲在轻轻刮挠布料,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帘子后面缓慢地摩擦。

是老鼠?这楼旧,有老鼠不奇怪。他试图这样安慰自己。

但紧接着,那厚重的、暗红色的绒布窗帘,竟然无风自动,轻轻摇晃起来。下摆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又落下,再扬起……仿佛帘子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阿明的心跳骤然加速,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死死地盯着那片在昏暗中微微起伏的暗红色,手心里全是冷汗。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那窗帘晃动的间隙,他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不是刮擦声,而是……电视声?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新闻播音员特有的腔调,模糊不清,断断续续,中间还夹杂着细微的、像是观众的笑声?那声音极其微弱,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却又异常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窗帘后面是封死的墙,墙那边……按照户型,应该是隔壁406才对。难道隔壁电视开这么大声?可这房子的隔音效果,似乎没差到这种地步,白天完全没听到隔壁有任何动静。

窗帘继续无规律地晃动着,时缓时急。那微弱的电视声也忽远忽近,时而清晰得能捕捉到一两个词语,时而又模糊成一片嗡嗡的背景杂音。

阿明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他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僵持了多久,直到那窗帘的晃动渐渐平息,那诡异的电视声也彻底消失,卧室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后半夜,他再也没能合眼。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阿明就顶着一对黑眼圈出了门。他直接找到了小区的物业管理处。

物业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叔,正端着搪瓷缸子呷着浓茶,看着报纸。听阿明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描述完昨晚的经历,特别是提到卧室窗帘后面是墙以及听到电视声时,大叔放下报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还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407的啊……”他慢悠悠地开口,吹了吹茶杯上的热气,“你说那个窗帘是吧?小伙子,别大惊小怪。那后面是墙,没错。”

他顿了顿,抬眼看着阿明:“不光是你家,这栋楼,好几户朝南的卧室,窗帘后面都是墙。早些年统一封的。”

“为……为什么?”阿明追问,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大叔喝了口茶,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为了遮住那些印子呗。渗水啊,裂纹啊,不好看。封起来省事。”

这解释和小王如出一辙,但阿明一个字都不信。他盯着物业大叔:“不对!不只是这样!我昨天晚上,听到窗帘后面有电视声!隔壁传来的!”

听到“电视声”三个字,物业大叔的眼皮似乎跳了一下。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平淡的语气里终于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隔壁?406早没人住了,空了好几年了。”

一股寒气瞬间包裹了阿明。

物业大叔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过来人的告诫口吻:“小伙子,有些事儿,过去就过去了。那房子……是出过事。不大干净。所以租金才那么便宜,明白吧?窗帘拉着,就让它拉着,后面是墙,你也别去深究。晚上睡觉,警醒点儿。忍一忍,习惯了……就好了。”

他没具体说出过什么事,但那句“不大干净”、“出过事”,已经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了阿明的心里。凶案?他几乎可以肯定。

浑浑噩噩地回到407,阿明站在卧室门口,看着那依旧严实合缝的暗红色窗帘,感觉它不再只是一块布,而是一块巨大的、覆盖着某种恐怖秘密的裹尸布。阳光花园?呵。他现在只觉得这房子里冷得刺骨。

白天相安无事。他尽量不去看那窗帘,努力把它当做一面普通的墙饰。

夜晚再次不可避免地降临。

有了前一晚的经历和物业大叔那番含糊又惊悚的提醒,阿明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态躺上床的。他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卧室顶灯,客厅灯,甚至卫生间的灯,让整个房子亮如白昼。然后,他和衣而卧,手里紧紧攥着手机,随时准备拨打那个他希望永远不需要拨出的号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灯光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心底弥漫的寒意。四周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也许……也许昨晚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也许物业大叔只是不想惹麻烦在吓唬他?他试图给自己寻找合理的解释。

疲惫最终战胜了紧张,在灯光的包围下,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他半睡半醒,神经最为松弛的时刻——

他感觉身上的被子被一股力量轻轻地、试探性地往下拽了拽。

一下,又一下。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顽皮的恶意。

阿明一个激灵,瞬间彻底清醒,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浸湿了内衣。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僵硬得像块石头。他不敢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只能拼命竖起耳朵,捕捉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动静。

拽被子的力量停了。

死寂。

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触感,沿着他的小腿,极其缓慢地向上蔓延。那不是风吹的冷,也不是低温的冷,而是一种阴森森的、带着黏腻潮湿气息的寒意,像是一条冰冷的蛇,正顺着他的皮肤游弋。

恐惧达到了顶点。他猛地睁开双眼!

视线首先投向身体下方,那冰冷的触感来源——什么都没有。

但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移向了床尾正对着的那片暗红色窗帘。

窗帘厚重地垂落着,几乎拖到地面。

就在那暗红色帘布的最下摆,靠近角落的位置,借着从门外透进来的客厅灯光,他清晰地看到——

帘子下面,露出一双脚。

一双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脚。脚踝纤细,皮肤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白色,能清晰地看到下面青紫色的血管。它们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脚尖朝着床的方向,仿佛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东西)就站在窗帘后面,隔着厚厚的帘布,默默地“凝视”着床上的他。

阿明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喉咙,剥夺了他呼吸和尖叫的能力。他眼睁睁看着那双惨白的脚,它们一动不动,像石膏模型,却又散发着如此真实、如此贴近的死亡气息。

跑!必须离开这里!

一股求生的本能猛地爆发出来,压倒了僵直的身体反应。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极致的恐惧催生出的破罐破摔的疯狂。他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不是冲向门口,而是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赤红着双眼,扑向了那面窗帘!

他嘶吼着,一把抓住了那厚重湿冷的绒布,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旁边扯开!

“哗啦——”

暗红色的帘布被粗暴地拉开,撞击着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后面,依旧是那堵惨白的、光秃秃的墙壁。

没有窗户,没有站着的人,也没有那双惨白的脚。

阿明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是幻觉吗?被吓过头产生的幻视?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墙面上,不肯移开。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刚刚被窗帘遮挡的那片白墙,似乎有些异样。

颜色……在变化。

就像有一支无形的笔,蘸着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正在墙的内部书写。字迹最初是模糊的,带着湿润的光泽,然后迅速变得清晰、凝固。

一个词,接着一个词,带着一种怨毒的、冰冷的意味,缓缓浮现出来:

“你 睡 了 我 的 床。”

字迹歪歪扭扭,猩红刺目,如同凝固的血液,深深地嵌在惨白的墙面上。

阿明如遭雷击,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双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冰冷的瓷砖地面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寒意,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他坐在地上,仰着头,瞳孔剧烈收缩,死死地盯着那行血字。

冰冷的恐惧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缠绕住他的骨骼,冻结了他的血液。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却连一丝尖叫都挤不出来。

窗帘,在他身后,静静地垂落着。

而那堵墙,那行字,正无声地宣告着某个他不愿承认、却已无法逃避的恐怖事实。

这间房子,这张床,从来就不属于他。

有一个“东西”,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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